小郭羅氏見到蔓蘿瞬間褪去了血色的麵容,臉上都是不可置信,臉色發白得同時,呼吸急促有些喘不過氣,像是失去力氣般撐在塌邊,忽而乾嘔著卻什麼都沒吐出來,眼淚不受控製的順著臉頰滑落。
似乎是意識到了怎麼才是戳中對方的痛處,嘲諷道,“也對,你也沒想到吧,你與你夫君感情深厚,他才剛病逝沒幾天,族中就巴不得趕快把你接回來。
好等皇上東巡到此時駐蹕,就將你獻美給聖上,好討皇上歡心啊!”
蔓蘿因著身體不受控製的乾嘔,有些脫力的倒在榻上,眼裡都是不可置信,淚眼朦朧的凝聚在眼眶中,眼裡的光芒似在破碎,手裡緊緊的握著夫君留給她的東西,才勉強維持住短暫的冷靜。
小郭羅氏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腹部,嘴角輕輕勾起,似嘲諷又帶著某種惡意誘導的開口,“也對,你又怎麼會想到呢,如果不是你腹中的孩子打的他們措手不及,你現在怎能在這裡靜養呢。
明明嫁到舒穆祿氏後三年都無所出,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懷上了孩子。
你知道有多少人不希望這個孩子到來嗎?因為他的到來,讓他們隻能退而求其次的選了我!”說到這裡,小郭羅氏有些歇斯底裡,眼裡一片通紅。
“如果不是你回來,我本來就是原定的人選!”話裡儘是不甘心,眼神不善的盯著蔓蘿。
笑得有些惡意的看著蔓蘿那雙水汪汪的眼眸,仿佛要戳破她那企圖自欺欺人的平靜偽裝,
“他們不希望這個孩子的到來,若不是你的身體虛弱,小產你會熬不住,就算熬過了也會身子破敗怎麼也得養上幾個月,時間根本等不及了,否則你的安胎藥,早就會被不自不覺的換成了墮胎藥了!”
如願的看到蔓蘿難以接受事實真相臉上隱隱有些崩潰,決定再加把火,“本來走僻靜的小道的你,是沒有那個機會碰到皇上的,可偏偏,你就是遇到了,你說這是不是巧合。”她刻意加重了巧合兩個字。
“可那有什麼那麼多巧合。”小郭絡羅氏說得意味深長。
蔓蘿緊緊抿著唇不說話,貝齒將下唇咬出了血。
“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準備,皇上卻連正眼都沒瞧我,你卻偏偏輕易而舉的得到了。”小郭羅氏說道這裡咬牙切齒的,就連宜妃都看不上她,連當她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原本族中已經放棄,等你生下孩子再做打算,可現在如果皇上看上了你,你說你這個孩子還能等到出世的那天嗎?”
而這個多餘的孩子,到時候都不用皇上開口,自然就會有人出手替皇上解決這個不合時宜的孩子。
滿意的看著蔓蘿下意識緊張的用手緊緊護著三個月多才剛剛顯得懷的了肚子。
見狀,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小郭羅氏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期間對於瀾伊那些人的怒視,對此還能夠笑出來。
她也不想的,隻是她不好過,蔓蘿也彆想安生。
瀾伊見小郭羅氏的表情不太對,方才在外麵沒有聽見什麼砸東西的聲音,連忙進去查看小姐的情況。
見小姐原本養出了些紅潤的氣色,此時全部散了去,小臉慘白的,眼眶也是通紅,顯然是哭過了,眉頭皺得死緊,也不知道那小郭絡羅氏跟小姐說了什麼。
“小姐,要不要叫大夫過來,您有沒有哪裡受了傷。”瀾伊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查看著她身上有沒有受傷,就怕真的沒輕沒重的對小姐動手了。
蔓蘿輕輕的搖了搖頭,拒絕了,明明受到不小的打擊,此時蔓蘿卻奇異的很快冷靜下來,肚皮也沒有發緊,沒有動胎氣。
見狀,瀾伊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怎麼小姐是這麼個反應啊。
但小姐又確實好好的,身上沒有傷,甚至連胎氣都沒有動。
見小姐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然後才重新的拿起了原本給孩子繡的小肚兜,重新繡了起來,好似恢複到了往日的模樣。
宜妃已經知道了小郭絡羅氏跑去了蔓蘿的院落裡鬨了一通,看在沒傷到蔓蘿,隻是砸了些東西,否則可沒有這麼簡單的過去了。
就算這張牌暫時用不了,吃穿用度上都還是精細的照看著。
宜妃對於家族對蔓蘿的看重極為不滿,若真讓蔓蘿入後宮,怕是家族裡的大半資源都要向著蔓蘿傾斜了,還能給她的還有多少。
但如果是小郭絡羅氏的話,那無疑就是以她為主的,宜妃能容得下她,卻唯獨容不了蔓蘿。
家族資源就這麼多,如果給蔓蘿的多了,那麼宜妃得到的就少了!
又有那麼一張臉在,真是每每想起都會令她心驚啊。
哪怕她很無辜,但可惜的是,隻是存在就礙了眼。
總要有個人去當麵戳破這件事才行。
夫妻本是同林鳥,還是一塊去了為好。
……
這幾日康熙也沒讓人閒著,原本那份調查是最近的事。
但是康熙後邊又要求調查一下蔓蘿和她那個早逝的夫君感情到底能有多好,還感情甚篤四個字。
對於康熙這個要求,梁九功看似表情平淡,無波無瀾,實則是驚濤駭浪啊。
萬歲爺沒事兒非要知道人家小夫妻倆之前有多恩愛作甚啊,這不是看得純屬是自己難受嗎?
都用上感情甚篤了,那就是四個字濃縮精華啊。
從夫妻平時相處點滴,康熙邊看邊扯了扯嘴角。
就是多少有點虛假而已,還不如不笑,看起來挺還挺滲人的。
最起碼梁九功都有點好奇了,到底寫了多少點點滴滴的啊,才成婚三年都能這麼多張記錄啊。
問題是萬歲爺還真的就一張張看了過去。
康熙手指捏著那朵白色珠花,上麵的沾染的灰塵早就被清理乾淨了,時不時輕輕的撚了撚,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麼。
梁九功就看著萬歲爺看似沒了什麼動作,但又讓人留意起了蔓蘿所在小院的消息起來。
那個小郭羅氏去了一趟蔓蘿的小院鬨了一場才施施然離開,這算是將事情直白的在蔓蘿麵前挑破了。
蔓蘿的額娘也知道這對於女兒來說是殘酷冰冷的衝擊,想要過安穩平淡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不是小郭絡羅氏也會有其他人,在蔓蔓麵前挑破,皇上會是最好的選擇了。
再者,蔓蔓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即便一時想不通,為了孩子的以後,她會想通的。
蔓蘿的小院好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一門心思的養胎。
她知道,看似低調的小院,無論是有意無意,小郭羅氏為什麼鬨那一出,哪怕沒有傳出來說話的內容,可能讓小郭羅氏不管不顧的鬨起來的,還能是為了什麼而有衝突的,都在等著她在知道後的反應。
也許一開始是無法接受的,但最後還是會為了孩子而妥協。
畢竟總是要人自己想通,願意才行,否則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怎麼能行。
——可以說,是相當的先入為主了。
了解一個做額娘多數心態,卻也可以說不了解蔓蘿。
做額娘的會為了孩子而妥協,但是如果蔓蘿還未真正的進入到了一個做額娘的角色中,她隻是一個經受了猝不及防的喪夫悲痛之後,又沒有任何準備的得知了腹中孩子的到來。
小郭絡羅氏也不是為了爭一口氣才鬨的,難不成她會不知道就算戳破事實,最後她也不會如願,反倒會讓郭絡羅家如願?
她最多就是個棋子,還是最終會促成結果的棋子,隻是區彆在於是有利於宜妃還是郭絡羅家的罷了。
否則小郭絡羅氏不管不顧鬨了一通後,卻隻是讓她待在自己院子裡禁閉不準再出去鬨事了。
小郭絡羅氏在見到蔓蘿時,就意識到了怎麼樣才能讓事情往反方向發展,明明都是和她一樣嫁為人婦,可眉宇間仍是如同未出閣那般的純淨,隻是染上了些憂愁,顯然即便是嫁為人婦也被嗬護得極好。
這樣的人驟然失去了庇護她的人,本就是心神脆弱的美人,沒有經過半點風霜。
她仍然停留了在被夫君精心嗬護的溫室嬌花狀態無法轉變過來,惶惶茫然不知所措害怕,這些都沒有無人去細細安撫她,陪她渡過,而是直接遭遇突變。
即便她肯為了孩子重新振作,但如果告訴她這個孩子不會被任何期待的生下來,沒有人希望他降生,就算有降生的可能未來也會處境艱難,而她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更沒有辦法去保護這個孩子的。
在這個新的支撐在還未徹底穩固之前,摧毀讓她以為會是新的支撐的東西。
這個新的支撐一開始就是破碎的,退無可退的。
——
三天後,不知怎麼的,今日康熙怎麼都有些靜不下心來。
小院最新的傳來的消息是,蔓蘿讓人找出來了她之前大婚時候的婚服頭冠。
說是趁著陽光好拿出來再看一看,說是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了。
這樣的舉動,都讓人下意識的以為,蔓蘿這是在最後看一眼這有意義的嫁衣之後就封存起來,在做好決定,下定決心要將一切都封存起來。
拿了進去有一會兒蔓蘿也沒有喚人進去。
對著有特殊意義的嫁衣,就算是封存前,一個人靜靜,不想裡麵還有其他人也是正常的。
況且這幾日蔓蘿一心的在繡著給孩子的小肚兜,顯然是在期待這個孩子才會用不擅長的女紅也要為孩子親手做東西的。
之前對蔓蘿看得緊,是怕沒看住人。
但在蔓蘿懷了身孕後,就放鬆了些,也是想著有了孩子,顧念著孩子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了。
所以就算蔓蘿自己一個人待著靜靜,也並未多加乾涉,畢竟這些日子,蔓蘿時常就一個人安靜的待著。
但是康熙知道後,不知怎麼的,有些心緒不寧,怎麼都靜不下來似的,好似莫名的有些煩躁。
腦海中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來那天與蔓蘿初見時,他將人抱在懷裡,懷裡的人用手推搡著著他時,袖口裝著的,以及最後下意識緊緊攥著的銳器,緊繃得猶如驚弓之鳥,竭力維持的冷靜也沒法掩蓋驚慌恐懼。
就像是一潑冷水讓康熙瞬間意識到不對勁了,也不是在玩偶遇欲擒故縱那套把戲。
記性很好的康熙記得調查呈遞上來的,蔓蘿那早逝的亡夫身前還送了她一把自己做的小匕首。
那把匕首做得很是精巧,上麵不僅鑲嵌了女子喜歡的寶石,匕首才看看是女子過女子巴掌大,看似小巧不實用,裡麵開了刃鋒利無比,正好適合女子偏小的手掌握著使用,帶著防身便於攜帶的同時也容易藏匿起來。
之前帶著是為了防身。
那麼現在呢,現在隨身帶著匕首……
康熙臉色微變,猛地起身往外出去,甚至因為幅度過大,還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白色的珠花輕飄飄的落下來,正好掉落在了紅色的朱砂中,暗紅色染紅了那多白色的珠花花瓣,如血般的紅染上了潔白的花瓣,殷紅靡麗。
——
蔓蘿沒有讓人進來服侍她換上那套嫁衣,隻是自己一件一件慢慢的穿上整理好,雖然一個人穿得很慢,但她不缺耐心。
緋紅的嫁衣繡工色彩豔麗描金勾勒,宛若流光若霞,熠熠生輝,坐到了梳妝台前,給自己胭脂和口紅,淡淡的紅暈,襯得鏡中人麵若桃花,唇如花瓣,明眸皓齒。
最後戴上了那精致細鈿鏤金嵌珠頭冠,細細的流蘇珠簾垂落,流蘇輕輕搖晃間,珠簾後的那張嬌花般的臉若隱若現,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
都收拾好之後,緩緩落坐在床榻前,就如新婚當晚那般,隻是並沒有帶上紅蓋頭。
從袖口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巧,鑲嵌米分色與藍色碧璽交錯的配色清新極了,因著主人時常摩挲的原因,看上去格外光滑,更多的是當做一個好看的掛件一般,因為裡麵的利刃,沒有使用的機會。
她微微用力,利刃仿佛透著寒芒,蔓蘿細細的端詳著這到她手裡到現在都還未見過血的利刃,一手輕輕的摸著腹中的孩子,似安撫的在說給腹中的孩子聽,“他們都不希望你到來,但彆怕,額娘會帶著你去找阿瑪的。”
溫柔又堅定的語氣訴說著既定的事實,“你不會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你會有阿瑪疼愛的。”
利刃在觸到肌膚上的感覺是冰冰涼涼的,匕首即便開刃從未用過,此時也依舊鋒利極了,隻要稍微輕輕的一劃,就能輕易的劃破那嬌嫩的皮膚,從而冒出鮮紅的血液。
如同雪中綻放的紅梅一樣,驚心動魄的美。
這樣比劃的危險舉動,她沒有小心謹慎,隨意比劃時仿佛這是沒開刃的假刀。
‘砰’的一聲巨響,有些出神的蔓蘿被這聲突兀的巨響驚得猛地一抖,手上的肌膚瞬間被匕首劃破,湧出了鮮紅的血。
蔓蘿像是沒感到痛意下意識的有些驚慌的抬眼看過去,粗魯的一把推門進來的人,幾個大步走來時還帶過來一陣冷意。
行至身前時,陰影襲來將她整個籠罩,如一陣疾風暴雨來得如此突然。
蔓蘿手腕一疼,瞳孔微顫,她下意識的死死抓緊了手中的匕首,使勁兒渾身力氣的抗拒著鬆開手,但手指還是被強硬的不容拒絕的用力掰開了。
沾染了鮮血的匕首奪走後,便被來人毫不留情的一把扔開,砸在地上時還滑行了好一段距離,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