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留了個山羊胡,麵容嚴肅,不愛說話,身後跟了個背藥箱的藥童,一進門就先見禮。
府裡經常請他過來,秦夫人依舊對他十分客氣,立即吩咐玉墨給他倒茶。
秦舒禾就坐在旁邊暗暗打量,這胡先生雖嚴肅,卻十分知禮,不像能被收買之人。
然人不可貌相,誰知道麵皮之下的心又是什麼想法呢。
總之不能一直讓胡先生給姑姑看,到時候得想個法子避過去。
賈神醫已經摸過,斷定了懷孕,胡先生再來一趟不過確診罷了,即使這樣秦氏也讓人包了三十兩銀子過來。
待胡先生走後,秦舒禾跟秦氏坐下聊天,已經聊起來要給孩子準備些什麼物件,還有後麵肚子起來,得去錦繡坊吩咐一聲,到時候按照身量多定幾套衣服。
秦舒禾惦記弟弟,仔細問了秦淵的事來。
秦淵現在跟著封家子弟一起在書院讀書,夫子嚴厲,隻給請了一日假。
昨日秦舒禾成婚的大日子他回府觀禮,今兒一早就又去了書院。
“彆擔心,他月底就回,你到時候就能見到他。”
姑侄隻說到中午,秦氏留了她吃飯,秦舒禾也是有心,便跟秦氏吃了頓午飯,孕婦要多休息,臨走時,秦舒禾捏著秦氏的手,言帶深意,“姑姑,姷姷說的話,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秦氏笑著送她離開,等人出了院子,臉立即沉了下去,“玉墨,你尋個,不,你親自去前麵打聽一下今兒大夫人那邊敬茶時發生了什麼事。”
“悄悄的,彆驚動了人。”
想想那似是而非的話,秦氏覺得侄女不但沒說實話,可能還遇到了不好的事。
姷姷往日可沒有今天這樣沉穩,不該說的話,竟半句都沒有吐露。
玉墨抬了下頭,隨後屈膝,“是。”
鬆鶴院,胡先生剛走,朱老夫人就醒了過來。
她被常嬤嬤伺候著換了衣服,再喝了些茶水才緩了過來。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由著翠紅,柳葉給她揉腿。
“行了,你們倆也下去歇歇。”常老夫人屏退了倆丫頭,睜開了眼睛。
侯在旁邊的常嬤嬤聽到關門的聲音,小步渡到老夫人床邊半跪了下去,幾乎趴在朱老夫人的耳朵上,“老夫人,今兒您腿疼的厲害,少夫人不知道從哪請了個賈先生過來。那賈先生給您摸脈後就給紮針,您針剛紮下去不到一會,那臉色就回了過來,可神了。”
“不過。”常嬤嬤頓了一下,“那賈先生給您摸完脈,臉色好像不對。”
她跟在老夫人身邊幾十年,也見過許多人,這雙眼睛還利索的很。
那賈先生變臉好快,可還是被她給瞧見了,這才會咬牙忍著唐突了老夫人,讓那賈先生紮針。
躺在床上的老夫人眼珠轉動,手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腿。
那兩條腿,胡先生跟說是摔到了腰引起的下腿癱瘓,隻能用湯藥緩解一二,無法徹底根治。
腿疼起來的時候可真要命,她都想找根繩子吊死自個。可她連站起來找根繩子的能力都沒有。
請胡先生來看,也是喂一碗湯藥,過個一兩個時辰腿疼的勁才下去,
平日也會酸脹無力,十分難捱。
今兒倒是十分不同。
腿不疼也不漲,難得的自在。
“你確定是少夫人請來的?”
常嬤嬤點點頭,“少夫人走後沒多久又打發自個的大丫鬟過來叮囑,彆忘了請胡先生過府給您看看。”
“老夫人。”常嬤嬤臉色有些沉,“您說她這是什麼意思?想在您這討個好?讓你護她一二?”
秦舒禾的身份要嫁給世子,說是高攀都是輕的。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不是秦舒禾的姑姑是這侯府的二夫人,秦舒禾連見都見不到侯爺府裡的世子。
她身份低賤,侯夫人可不是好性,世子夫人不是好當的。老夫人是世子的祖母,略微提點,秦舒禾的日子能好過許多。
床上,朱老夫人再次閉上了眼睛,回想今兒秦舒禾敬茶,不卑不亢,氣度淡然且十分知進退,可不像要巴結的態度。
腿剛疼沒一會,大夫就被領進來。她都走出了院門還讓丫鬟折回來叮囑常嬤嬤去請胡先生,是有些古怪。
“此事先彆張揚,看看她想乾什麼。”
常嬤嬤剛要點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立馬斂神,雙手扶住朱老夫人的頭,按摩揉捏。
翠紅一臉喜意進來,“老夫人,剛剛二爺身邊的守山來報喜,說是二夫人有了身孕。”
常嬤嬤眉梢猛的挑起,隨即落下,朱老夫人也蹙起了眉,這可是巧了。
兩個人同時想到了秦舒禾。
秦舒禾敬茶的日子肯定要去找秦氏說話,她離開鬆鶴院時是帶著賈先生一起走的,這時候二房來報喜,說秦氏懷孕。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有了思量。
朱老夫人心想,原來這賈先生是給秦氏請的,隻是被她湊巧碰上。
就是這麼好的醫術,要是能留下來多看診幾次,說不定就能把她的腿看好。
朱老夫人存著留人的心思,打算等秦舒禾下回來,跟她商量一二。
至於二房的懷孕,“常嬤嬤,你去庫房裡挑揀些孕婦能用的東西給送過去,多拿些補品,秦氏有這胎可不容易。”
“叮囑老二,不用秦氏再來給我請安,照顧身子要緊,有什麼事就胡先生過府請脈。”
這是喜事,常嬤嬤臉上也帶了笑,曲膝彎腰,“是。”
海棠院,秦舒禾回來後把青荷她們屏退,自個坐在廊下煮茶。
她性子焦躁,常惹封卿禮不喜,為了讓自己沉穩些,就學了這煮茶,後來就徹底喜歡上了。
她一個人坐在這裡,炙茶,碾茶,再煮水,這一套功夫下來,再煩躁的心情也能冷靜下來,等水煮好,喝著茶,再冷靜的分析遇到的問題。
從姑姑那裡過來,她心裡一直不平靜,也可以說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就十分焦灼。
封卿禮跟孟氏對她秦家的產業虎視眈眈,三房沒有孟氏謀財害命的狠心,但若有分一杯羹的機會,也不會心慈手軟。
要奪秦家產業,首先要除掉的就是弟弟秦淵。
她把姑姑懷孕的事捅到明麵上,封玉韜那狼崽子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惡事,胡先生跟蔣太醫也有問題,不能讓他們一直給姑姑診脈。
還有老夫人。
封卿禮可不是封家的人,侯爺不在府裡,他就是這侯府除老夫人最大的主子。
老夫人又癱瘓在床。
秦舒禾麵無表情,拿銀勺將茶粉放進杯子裡,然後沏茶。
素白修長的手拿著杯子,心思百轉,過了好一會才遞到嘴邊。
沒關係,她會找到機會的,首先緊要的是調動人手,要護住姑姑跟小淵,還有鋪子跟莊子這些。
封卿禮這個靖安侯世子的身份,她也可以利用起來。
秦舒禾坐在廊下許久,直到青荷過來請示,是否可以擺飯。
“去前院問問,世子晚上在哪裡吃飯。”
秦舒禾吩咐了一聲就直接讓青菊他們擺飯,青荷去前院還沒回來,她就坐在案前開始吃飯。
秦舒禾飯沒吃完青荷就回來了,臉色鐵青,憋屈的想要掉眼淚,“少夫人,世子身邊的昌平說世子爺跟傅家少爺出門,給傅家小姐接風洗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