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片斜坡，不高，但風很大。
南雲雨月和若葉睦下了車，
南雲雨月拉著她，就這麼往那片斜坡上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兩人走得很慢，任由著晚風在身上吹拂。
到了坡頂，兩人便盤膝而坐，目光看向來時的方向。
遠處，東京塔像一根插在夜色裡的熒光棒，立在燈火最璀璨的地方，旁邊還有許多高樓大廈，但在它的麵前都隻是零星的點綴。
若葉睦看著遠處的那些燈火，一直沉默不語。
“你家裡……一直這樣麼？”
南雲雨月忽然問道。
這是一句很經典的明知故問。
他自然知曉若葉睦家中的情況，隻是看著她一直看向遠方沉默，氛圍沉寂的可怕，
而且，能夠詢問彆人家中的問題，一定程度上，也證明了朋友關係的推進。
若葉睦低下頭來，過了許久，才擠出來一個細微的音節：
“嗯……”
南雲雨月沒有再追問，隻是仰頭望了望天，半晌才開口。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東京這樣的夜色……”
他特意轉換了一個話題，將氛圍從從家中逃跑後的些許凝重裡走出，甚至是有些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說起來，小時候的我，因為經常看一款旅遊類型的節目，所以很想去世界各地看看。”
“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期，主持人講的是冰島。她說在冰島的某個地方，淩晨兩點就能看到日出的極光。”
“我一直想去，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還有瑞士的阿爾卑斯山脈，澳洲的粉色海灘，玻利維亞的天空之鏡……世界上還沒有去看過的地方真的好多好多。”
“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旅遊一次。”
南雲雨月看向若葉睦，若葉睦已經重新抬起頭來，不過沒有看向遠方，而是看著他的側臉。
“不過，日本其實也挺美的啦，比如這裡。”
南雲雨月說著，隨手指了指遠方那一閃一閃的東京塔，
“雖然城市挺吵的，但偶爾能找到像這種沒人打擾的地方，也算幸運。”
若葉睦一直沒有插話，但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以她的家境，並不是沒有出過國去其他國家過旅遊，隻是她從來沒有認真聽過誰講這麼多關於“彆的地方”的話。
風吹得頭發有點淩亂，幾縷貼在了嘴邊，
若葉睦輕輕撥了一下，一不小心讓幾縷柔軟的發絲拂過了南雲雨月的臉頰。
南雲雨月剛好說完了一圈世界，轉頭看她。
若葉睦輕聲說：“一起。”
這句話像是耗儘了她所有的力氣，然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就這麼靜靜坐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城市的燈光在遠處跳躍，東京塔那一點紅光還在閃光。
若葉睦側頭看了看南雲雨月，南雲雨月就坐在她的身旁。
漸漸的，遠處的城市比以往安靜了。
若葉睦感到一股倦意湧來，讓她的腦袋一點一點往下低垂，
又過了一會兒，她的身軀便輕輕貼在了南雲雨月的肩膀。
若葉睦沒有抬頭看，隻是順著這個姿勢緩緩閉上了眼。
晚風吹過，遠處有電車鳴笛，草叢裡有蟲鳴，她的呼吸越來越慢，像被這城市的黑夜溫柔地抱了進去。
時間猶如在此刻靜止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才漸漸開始變化，
從一開始的深藍，到微微泛白，再到天邊那一條金線，隨後便是黎明。
若葉睦緩緩睜開眼，先是看到天空的顏色已經不是那漆黑的夜色，
然後她一轉頭，看到南雲雨月還在她的身邊坐著，背靠著她。
“醒了？”
看到若葉睦的眼神，南雲雨月揉了揉眼道。
他被若葉睦依著，一宿沒睡。
現如今看一看時間，大約是早晨六點半左右。
若葉睦直起了腰，重新抬頭看向遠方。
早晨的景色相比於夜晚，少了些燈光映照的迷離，多了些清純，但同樣也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真切遠方。
“哎哎，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周一，還需要上課。”
南雲雨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然後，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拉了一下若葉睦，讓她也借力站了起來。
若葉睦看向他：
“雨月……累麼？”
南雲雨月打了個哈欠：
“沒事，年輕人通個宵身體能夠挺住，一次兩次的沒什麼事，隻要不長期就好。”
“在說，明天就是月之森音樂祭了，今天應該下午會早放學一會，到時候再回家補覺吧。”
“那現在……去上學？”
南雲雨月看向若葉睦，
“還是說你要先回家一趟？說不定你的父母現在正在找你。”
“不。”若葉睦輕聲道。
“去，月之森。”
“好。”南雲雨月並不意外她的回答，“走吧。”
兩人走下昨晚呆了一夜的斜坡，來到摩托車停放的位置。
這附近很少有人會在此停留，並且在‘戒律’的覆蓋下，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車給偷走。
兩人上車，引擎啟動。
嗡——刹！
爆裂的引擎聲再度響起，經過昨晚第一次坐摩托的刺激，若葉睦對此已經感到適應。
按照昨日前往的方向，兩人便這麼重新往東京城內駛去。
嘩——
嘩——
嘩——！
風聲在兩人耳邊拂過，道路上已經能看到往東京方向開往的車輛，應該是從郊區趕去上班的白領，也有可能是從周末假期剛剛返回的旅人。
但道路上並沒有再有像南雲雨月和若葉睦一樣駕駛著摩托一路狂奔的身影，
得虧這附近沒有交警，不然他們非被攔下不可。
若葉睦感受著耳邊呼嘯而過的氣流，不知道為什麼心中莫名有些傷感起來。
這是開心過後突然會感到空虛的表現，據說是因為身體會自我調節，讓快樂和傷心控製在一個微妙的平衡，
這樣人才能平穩的運轉，去繼續尋找下一件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若葉睦就這麼想著，但她的心裡已經遠比昨天要好受許多，隻是突然想起來某位佛學大師的話：
“時光是有定數的，最好的日子過完就沒有了……”
是這樣的麼……
若葉睦決心不再去想這樣傷感的事情，而是跟著南雲雨月，一路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