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葉睦看向那個方向。
在她的記憶裡，那裡是其他同學的座位，
儘管自己與她們並不熟悉，但若葉睦卻清晰的記得她們的麵容，
這是相處了接近三年的同班同學，自然而然在腦海裡刻下的印記。
然而此刻，教室裡麵，
淩亂的書本和散落的筆仍擺桌子上，黑板上的字跡還沒有被擦乾淨，前方的鐘擺還在慢慢的走著，
但整間教室卻死寂無聲，空無一人。
若葉睦對這空曠的教室似乎並不感到奇怪，隻是順著感覺看去。
原本豐川祥子的座位上，此刻正坐著一個人偶。
她的臉蛋圓鼓鼓的，白皙柔軟得仿佛一捏就能陷下去。
她的眼睛卻是極致的簡約
——兩顆黑漆漆的圓點，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透著無辜而單純的光。
此刻，人偶正背對著灑入教室的陽光，看著若葉睦的眼睛。
若葉睦同樣以回敬的姿態看著她，臉上表情依舊古井無波。
“小睦，不要這樣嘛。”
人偶向若葉睦招手，
她穿著一身黑、紅、白三色交織的華麗禮服，顯得精致非凡。
“好久沒見到你了，我真的很想你，所以才用了這種方式，想要見你一麵。”
“說起來之前小睦從不抗拒和我見麵的，現在怎麼會這樣子。”
若葉睦沒有回答。
人偶又道：
“難道是還在為周末的晚宴發愁？”
“哎哎，這個我最擅長了，如果小睦你不喜歡這種場合，把我叫出來不就好啦？”
“不就是幾個客人，有我在，小睦你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
人偶羅列了一大堆原因，如果她是‘人’的話，此刻一定已經說的口乾舌燥。
若葉睦站起身，俯視著她：
“剛才，怎麼回事。”
“哈哈。”
人偶搪塞道，
“那隻是你做的夢而已啦，畢竟大家都經常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是嗎？”
若葉睦就這麼一直站著，一直直視著她的眼睛。
兩‘人’僵持了一會，
最終，人偶才說道：
“好啦好啦。”
她歎了口氣：
“其實是我感覺小睦有一點傷心，於是就幫你從記憶裡，調出來了一些可能讓你感到高興的片段。”
“怎麼了，難道你不開心嗎？”
若葉睦就這麼靜靜的站著，身影跟人偶一樣，同樣融入進陽光裡。
“對不起，小睦，我真的很擔心你，所以才會這樣做的。”
人偶伸出手，似乎想讓若葉睦靠近一些，但若葉睦卻依舊站在原地，讓她不得不訕訕的收了回去。
“對了，小睦，我給我自己想到了一個好名字。”
“叫墨緹絲，怎麼樣。”
人偶的麵孔上的表情突然洋溢起自得，絲毫看不出剛才的沮喪。
“說起來，這個名字還是從那個名叫‘南雲雨月’的男生那裡想到的。”
“他第一次在家裡的時候，給你彈了一首曲子，那首曲子真的很好聽。”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這首歌在思慮死亡，總是有那麼一種類似於酸檸般的哀傷之感。”
“所以，我想了想，就叫自己墨緹絲啦。”
她滿含期待的看向若葉睦：
“小睦，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麼樣？”
若葉睦依舊沒有回答。
時間又在此刻開始僵持不下。
墨緹絲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
“其實是你一覺睡了太久，這節體育課都開始上課了。”
“不信你看。”
墨緹絲從豐川祥子的位置跳上窗欄，拉開了窗戶，
外麵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嘻嘻鬨鬨的活動著，喧囂聲幾乎要透進教室。
再往遠處看，還有幾個身影正在操場上散步，也少不了圍坐在綠色長廊長椅上的少女。
但若葉睦根本連靠近的打算都沒有，隻是一直站在原地。
“這裡看不到她們。”
“哎？彆在意這些細節嘛。”人偶道，“我隻是把你記憶中體育課的片段剪輯了一下，然後幫你放映了出來。”
“不過我也確實沒有騙你，她們現在就正在體育課上，估摸著應該已經快要到自由活動的時間了。”
“而且……”
“她們都很開心，為什麼不一起去玩呢。”
“不會你又要去到黃瓜田裡澆水吧，那樣也太孤獨了，這樣不好。”
墨緹絲絮絮叨叨的，一直勸著若葉睦。
若葉睦隻是聽著，許久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墨緹絲好像說累了，於是便停了下來。
這時，若葉睦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
“她們不開心。”她輕聲說，“你也是。”
墨緹絲表情顯得有些疑惑：
“怎麼會呢？你看看窗外的她們，這都是獨屬於這個年紀的快樂啊，”
“它們論價值有價值，論回憶有回憶，這是就算哪一天老死了，也會在走馬燈前看到的東西吧。”
她從上麵跳了下來，重新落在了祥子的桌子上。
“而且小睦，每天都能陪伴著你，我覺得我很開心呀。”
“你怎麼會說我不開心呢，我不理解。”
若葉睦的眼簾微微低垂，嘴角微微向下拉扯，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安靜卻又壓抑的氣息。
“你不難過，是因為我代替你難過了。”
“真殘忍，不是麼？”
若葉睦輕聲說。
她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沒有變過，迎著金色的陽光，黃金瞳在微微發亮。
“我……”
墨緹絲的表情黯淡了下來，似乎是有些愧疚。
“不要在我麵前演戲，好麼？”若葉睦轉身，“你每一處都在模仿，我會發現的。”
“對不起……”
墨緹絲低頭。
下一刻，教室周圍的景象片片崩壞來開。
牆壁在脫落，露出黑色的牆紙，陽光灑進的窗戶此時已經深如墨色，
所有課桌上堆放的學習用品、雜物……在一瞬間裡都被清空了，原來它們隻是虛無的裝飾，實際上並不存在。
這裡，還是她心靈深處的地下室。
唰！
當一切似乎都要黯淡下去的時候，隨之而來的便是光亮。
唰！唰！唰！
窗戶率先突然亮了起來，連帶著周圍的其餘幾扇窗戶，還有黑板、天花板。
若葉睦這才看出來，剛才的窗戶其實是一台電視，播放的正是她記憶中一次體育課的景象。
那是跟這同樣的一個早晨，不過那次體育課她請假了。
她坐在操場上的角落，看著正在活動著的同學，當時她眼中映出來的便是這個樣子。
“還是這裡啊。”
若葉睦看了看四周。
心裡孤寂的地下室依舊沒有改變，隻不過剛才墨緹絲做了一次偽裝。
這裡似乎一切都沒有變過，每當她心中有所鬱結，兜兜轉轉回到的還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