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哪怕彆人看起來稀鬆平常的人生。
與此同時,
日本,廣島縣,三角島旁,上蒲刈島。
三角島本就是瀨戶內海內的一處小型島嶼,而它旁邊的上蒲刈島更是小的可憐。
平時,它一般是一處度假村一樣的景點,島上的居民一部分投身於旅遊業,一部分則以漁業為生。
這個時間正是即將迎來旅遊旺季的時節。
此時的瀨戶內海已然褪儘寒意,海風已裹挾著鹽粒與櫻花的清甜,吹拂過整座島嶼。
低矮的山崖被野草與低矮的灌木覆蓋,偶有一簇簇山櫻從岩縫中斜逸而出。
或許正是這種美景,才讓很多人不遠千裡都會來此度假,
隻不過他們來的時間大多都是隆夏,而春末這種真正帶著點迷媚美感的景色倒是少有人來欣賞。
在這片春意即將淡去,夏日未臨的間隙,
遠離度假村的一處墓園裡,
三角初華埋葬了她最後一個親人。
島上不大,居民之間大多相識已久,很多都是向上幾十年的世交。
而初華的母親,卻是一個外來者。
大約十幾年前,三角初華的母親,帶著另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三角初音,來到了這座島上,就此定居下來。
她與一名漁夫再婚,生下了三角初華。
三角初華天性開朗,一直以來夢想著前往東京,成為一名偶像。
本來一家四口,日子雖不如東京那般帶著霓虹燈與金錢的氤氳,但小島之上,節奏舒緩,也彆有一番清閒。
可惜……
命運給所有人開了一個玩笑,
那個風與潮的夜晚,父親卻在外出捕魚時葬身大海。
三角初華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
葬禮上,她哭的撕心裂肺,母親更是悲痛欲絕。
情緒失控之下,她對姐姐初音大吼:“初音不是爸爸親生的,所以不傷心。”
“爸爸對你這麼好,你卻滿口抱怨。”
“你喜歡的,是故作傷心的自己吧!”
……
姐姐三角初音離開了家,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下一次見到她時,已經是家裡那稍顯老舊的電視上。
姐姐三角初音不知道為什麼名字變成了‘三角初華’,藝名也叫作‘初華’,
她和獲得全國歌唱大賽五連冠的純田真奈組成了suii組合,似乎……是成為了偶像?
“這不是……我的夢想麼?”
三角初華心中,最後一絲對於姐姐的愧疚消失了。
但母親莫名的沒有大發雷霆,隻是不住的歎氣。
怎麼會這樣……
從那天後,三角初華放棄了自己幼時前往東京,成為偶像的夢想,
她本就天性堅韌,加上之前性格樂觀,於是課餘時間便在島上擔任導遊,
導遊這個職業,雖與她的夢想相去甚遠,但最起碼生活也算穩定,至少溫飽不愁。
“怎麼會這樣……”
當她聽著姐姐三角初音的歌時,初華總會這樣想。
但母親總說:“姐姐是去找父親啦,她不是去找祥子的……”
這是……謊言……
初華早已經知道,在自己發燒的那一天,代替自己赴約的就是自己的姐姐初音,
如今,姐姐初音取代了自己的名字,取代了自己的夢想,也猶如……代替了她的人生。
在父親去世後,母親一直失魂落魄,不久便患上重病,隻能由三角初華照料。
島上的醫療資源本就不豐富,家裡也沒有足夠的金錢前往東京治病,
母親也不願去向之前擔任過彆墅管理員的豐川家求情,病情就這麼一直惡化……
直到昨天,
母親躺在床上,再也沒有醒來。
三角初華在她的屍體旁,枯坐了一整晚,直到今早,意識才猶如重生了一般悠悠轉醒。
死了……是要辦葬禮的對吧?
可自從父親去世後,之前島上與父親相識,生活了許久的居民們便漸漸與三角家疏遠。
加上家裡本就不寬裕,自己當導遊,也就勉強能賺夠學費和家裡的開支,連母親治病的錢都是一點一點擠出來的。
幸好,
島上的居民本就不多,曆代去世的居民,大多都會安葬在同一個墓園。
不同於大城市裡連葬禮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上蒲刈島好就好在墓地不用花錢。
三角初華背著母親的屍體,把她葬在了和父親挨著的位置,隨後一直枯坐到現在。
悲傷到極致的人是不會哭的。
她靜靜地坐著,雙手抱膝,任由海風從遠方吹來,拂亂她的發絲。
她已經坐了很久了。
時間虛無了,耳邊的潮聲都如同遙遠的幻覺,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停留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
她不哭。
眼淚是為有餘力悲傷的人準備的,而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父母雙亡,姐姐取代了自己的人生,
那,又有什麼理由支撐著自己活下去呢?
三角初華邁步走到臨近墓園的崖頭,輕輕閉上眼睛:
應該……是這樣吧……
呼——
想象中的墜落並沒有發生,她的軀體被猛然拽了上來,然後好似在空中轉了個圈一般,落在了地麵上。
三角初華睜開眼,看向那個救了她的身影。
‘他’,初華通過喉結,判斷出來應該叫‘他’,
他一襲麵容秀麗如同女子,眼神細看透著妖冶,
他看著三角初華微笑:
“死に急ぐ者に仏の慈悲は屆かぬ。生きて地獄を渡るが人の業。”
這句話的意思是,急於赴死者得不到佛陀慈悲。活著渡過地獄,方為人之業報。
這是日本古典木偶劇‘人形淨琉璃’《天網島心中》中的台詞,由近鬆門左衛所作。
紙屋治兵衛與遊女小春想要殉情,但劇中紙屋妻子阿桑的獨白卻極具反諷。
初華不明白為什麼麵前這個清秀如女子的男人會出手救下她,隻是下意識的回答道:
“この世の命は、水に浮かぶ泡のよう。儚く消えゆくものを、何に執著するべきか……”
這是能劇《井筒》中,講述一位女子因思念亡夫化身幽靈的獨白。
此世生命,如水上浮沫。虛幻即逝之物,何必執著?
麵前的男人驟然大笑起來,那聲音幾乎要貫穿長空,
但三角初華聽來,分明其中滿是幽怨。
“沒想到啊,王將千方百計的想要打造‘極惡之鬼’,竟然會有天生的載體。”
“人的謀劃怎麼可能比得上命運的鬼斧神工呢,我早該明白的。”
他的眼睛看向三角初華:
“自我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風間琉璃。”
“我的哥哥很喜歡說自己想當什麼正義的夥伴……”
“那你有興趣,當極惡的陰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