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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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桓山睜開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外間的呼吸聲很平緩,那兩個派來伺候自己的宮女該是睡著了。遠處依稀的梆子聲敲打著,四更天了。

眼下是天最黑的時候,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曲桓山把飛行服穿好,從床上爬起,躡手躡腳來到窗前,輕輕推開窗,一翻身,已到了窗外。

屋外的空氣有些冷嗖嗖的,但也格外清新。曲桓山深吸一口氣,便飛上了雲霄。

不遠處,屋脊上,一個本是躺著的老太監猛然便坐了起來,看著黑影越來越小,最後隻變成一個綠豆大點。

老太監不由浮出一臉苦笑,果然是神仙手段。太子殿下,這可怪不得老奴了,老奴手段再了得,也隻是個凡人,如何能攔得住天師。

有過上次的經曆,曲桓山再不敢隨意在半夜往街上溜達,隻找了一棵茂密的大樹,輕輕落下。摸著戒指,披上件迷彩袍,頓時曲桓山的身形便和樹葉枝椏混為一體,借著夜色,任誰也看不出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公雞嘹亮高亢的打鳴聲響起,狗也開始吠叫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薄薄的霧氣,吸入鼻腔裡特彆舒服,曲桓山睜開了眼睛。多年的軍伍生涯,讓他養成了隨時隨地都能入眠的習慣,哪怕屁股底下是粗糲的樹乾,他也能睡著。

樹底下,一個老漢正往爐子裡添著柴火,鍋子裡水煮的沸沸揚揚,無數的水泡爭先恐後地在不斷翻滾的水麵上鼓起,又迅速漲破。老漢放下手裡的木柴,拿起個瓢,從一旁的木桶裡舀了大半瓢涼水澆了下去,本來極熱鬨的鍋子頓時平靜了下來。

這個巷子有些冷清,不如那些街口熱鬨,可勝在不惹地痞們注意,少了許多麻煩,也免了一些額外的開銷。自己年歲大了,身體不行了,實在折騰不動了。

本來也到了該享受兒子孝順的年歲了,可兒子新添了雙娃兒,家裡支出頓時大了許多。如今雖然累點,但那兩個娃兒是真真的可愛,自己著實稀罕得緊。昨晚老伴就叮囑了,今天收攤的時候去扯塊布,給那兩娃做身好看些的衣裳。但願今天生意旺些,能多扯些,看夠不夠再讓媳婦兒納兩雙鞋。

曲桓山順著樹乾跐溜下來,正立在老漢的攤子前。本來周遭無人,老漢正專心忙活,憑空出現個大活人,可把老漢嚇了一跳。

“老爺子,來碗餛飩。”曲桓山笑眯眯的,朝老漢遞過去一顆碎銀子。

老漢本是驚魂未定,對眼前這個年輕後生的莽撞,頗有些惱火,剛想罵人,卻被這銀子的亮光晃了晃眼,頓時把責怪的話全咽進了肚子裡,臉上隻堆起笑,又有些為難道:“客官,小老兒這小本的買賣,也就幾文錢的生意,平素隻收些銅錢,您這銀子……小老兒實在找不開啊。”

“沒事,沒事。”曲桓山見驚到了老漢,有些不好意思,反正這顆碎銀子也是用戒指轉換出來的,哪會心疼,若不是怕拿出更大的銀錠子嚇著人,也不想轉換這麼小的,忙擺手道:“小子衝撞了老爺子,著實有些冒失,哪裡還要找開,多的就算給老爺子賠不是了。”

“客官說笑了,小老兒這皮糙肉厚的,就是賤命一條,哪值得了這麼多錢。”嘴上雖是客套著,可老漢的身體卻很誠實,隻把銀子往懷裡一揣,卻用另一隻手抓著笊籬抄起餛飩就往鍋裡扔。

“夠了,夠了。”曲桓山見老漢拚命往鍋裡下餛飩,趕忙攔著。

“多吃點,多吃點,你這小夥子年輕力壯的,這點哪夠啊。”老漢眉開眼笑的,想著剛摸到的碎銀子,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趁曲桓山一鬆手,又往鍋裡扔了幾個餛飩。

端著滿滿登登一個大海碗,曲桓山也是哭笑不得,隻得跟老漢道:“老爺子,多來點辣子。”

老漢把裝滿辣子的小碗往曲桓山麵前一推,遞過一個小勺子:“客官自己加,自己加。”

加了勺辣子,曲桓山呼哧呼哧把餛飩倒進肚子裡,又喝了一大碗湯,用原湯化了原食,隻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十分滿足,一晚上的寒意全跑了個精光。

“敢問老爺子,王恭廠怎麼走?”曲桓山摸著脹鼓鼓的肚子,將空碗遞給老漢。

“就順著那條官道,走個三四裡地,就到了。”老漢殷勤地接過碗,笑嗬嗬指著路,又有些不放心道:“不過那地方現在管得嚴,附近的官差都凶得很,客官千萬小心。”

“多謝老爺子。”曲桓山笑著拱了拱手,一回頭,順著老漢指的方向走了。

看著曲桓山遠去的背影,老漢摸出懷裡的碎銀子,往嘴裡一咬,頓時滿臉的褶子都樂開了花。

魯二狗耷拉著腦袋,一臉的喪氣。自己也不知道得罪了誰,竟被派了這麼個倒黴差事。每日裡都被派去清寧宮外守著,隻看那人有沒有出來。可都好幾天了,連那人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沒瞧見。這會兒交班,回去又得被頭兒罵。可人不出來,老子有啥辦法。看著前麵的王恭廠,明明沒有幾步路,可魯二狗腿軟的,就是不太想挪過去。

“大哥,大哥。”突然魯二狗的袖子被扯住了,扯他袖子的是張小樹。

張小樹原是順天府大興縣的衙役,隻因那晚見過那人,便被上頭尋了借口,調了來跟著魯二狗。能從一個小衙役,傍上福王的勢力,這小子可樂開了花,隻覺得是不是自己時來運轉,祖墳上冒了青煙。就這破差事,他也卯足了勁,整日裡隻想著能立個功勞,好在福王麵前露個臉。

“乾啥?”魯二狗沒好氣地瞪了張小樹一眼,卻見張小樹兩眼發光,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大哥,是他,是他,真是他。”張小樹隻興奮地低聲喚著。

魯二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個激靈,果然,果然是他。清寧宮外沒守到他,居然在這裡看著了。哈哈,賞銀,上頭應諾的賞銀,都是自己的了。這潑天的富貴,合該就是自己的……

魯二狗也激動了起來。

“你確定是他?”一位蒙著麵的黑衣人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確定,確定。”魯二狗忙不迭點著頭。

“若是錯了……”黑衣人的聲音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這……”魯二狗遲疑了,他沒見過那人,隻是聽過對那人外貌的描述,看過那人的畫像:“對了,對了,張小樹……張小樹也瞧見了,他確定是那人……張小樹見過他,張小樹不會認錯的。”

自從張小樹被調過來跟著魯二狗,魯二狗從沒叫過張小樹名字,他覺得自己老是被人叫二狗,跟班倒是居然有個名字,真真不太像話。雖然張小樹這三個字也不怎麼響亮,但畢竟也是正兒八經的名字吧,讓自己喊自己跟班的名字實在是有些叫不出口。可這會兒,他卻再顧不得了,隻喊著張小樹,似乎用張小樹給自己背書,自己也安心些。

黑衣人目光轉過,看著張小樹。

張小樹遲疑了下,終是堅定的點點頭。他見過那個人,哪怕當時是在夜裡。他不會認錯。

“大人,要不要小的召集人手,把他給……?”魯二狗向湊了一步,右手往下一揮,諂媚地陪著笑臉。

“不急……他有神仙術法,你們弄不住他……更何況現在光天化日的……外麵人又多……他現在來這裡,該是來踩點的……”黑衣人沉吟著,一下子振奮了起來:“是了,踩點……今晚他必定還會來的。”

黑暗的來臨,哪怕再大的城市也躲不過去。日頭終於落下,偌大的京城又被夜幕籠罩了起來,隻有點點星光還固執地為人間撒著微微的光芒。

曲桓山在空中盤旋著,隻看向下麵的王恭廠。

影影綽綽,王恭廠就象一頭巨獸,趴在京城的大地上,一動不動。

很安靜,似乎沒什麼不妥。

曲桓山徐徐降下,擇一處高樓,伏在了屋脊上。

觀察四周無人,曲桓山攀著屋簷、欄杆,慢慢落到地上。

終於來了嗎?不遠處,一間最高的樓閣上,一位蒙著麵的黑衣人看著不停依托著柱子、圍欄遮掩身形的黑影,手心裡緊張得微微沁出了汗。

前方是一塊空地,也是老子為你設置的陷阱。隻要你一步踏上,老子就叫你……

嗯?遠處那道黑影突然停住了。

眼看已經快到那塊空地了,黑影居然停住了。

曲桓山倒掛在屋簷下,看著眼前那塊空空曠曠的地麵,心裡卻有些不安。這裡太安靜了,連個巡更的都沒有。慕容函能夠被派來執行這麼重要的任務,應該也是軍中精銳,對於明哨、暗哨、流動哨之類的定然也是了然於心,怎麼會連個巡更的都沒有?

曲桓山抽出塊瓦片,掰碎下一小塊,扔在空地上。

啪,聲音很清脆。寂靜的夜裡傳入耳中,格外清晰。

沒有動靜,一個人影都沒有。

“巡更的呢?”黑衣人也發現不對。

陷阱,講究的是虛虛實實,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才是一個好陷阱。古時軍中還有懸羊擊鼓之說,怎麼眼前就隻有虛呢?自己在這裡盯了這麼久竟也沒看出來,竟然就疏忽了。

“我們怕驚到對方,所以……”一旁的屬下戰戰兢兢,聲音都有些顫音了。

“混蛋。”黑衣人一個巴掌扇在屬下的臉上,把屬下打翻在地。

屬下蜷縮在地上,喏喏不敢多言。

“動手。”黑衣人看著遠處的黑影漸漸往撤退的方向行進,急忙下令。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曲桓山眼見一支鳴鏑擦過自己的身側,落在了地上。隻瞬間一支支箭矢便向著自己飛來。

嗖,嗖,嗖……曲桓山連續翻滾,終是躲到了角落。雖然不知道對方怎麼會料到自己今夜要來,但此刻確實陷入了麻煩。曲桓山想也不想,就要用飛行服離開。可下一刻,曲桓山心裡便是一涼,飛行服沒有動靜。曲桓山伸手一摸,果然,剛才有一支箭堪堪擦著後背掠過去了,自己當時還慶幸身手敏捷,沒有受傷,可此刻一摸,人是沒事,飛行服卻破了個口子。雖然時空穿梭機裡有能夠修好飛行服的設備,但是眼下該怎麼辦?

倒黴,曲桓山一翻身,攀上樓,向一扇門撞去,先躲進去再說。

咚,一聲悶響。

門晃了晃,便紋絲不動了。

門該是被重物封堵住了。

曲桓山蜷起身形,躲過箭矢,躥向不遠處的窗戶,可窗也被堵得嚴嚴實實。

黑暗中,不停有箭矢飛出,曲桓山手握著突擊步槍,隻能躲在圍欄後頭。

看不見人,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如果有個自動瞄準器,或者定位探測儀,甚至哪怕是個夜視儀、透視鏡,自己也不至於就這麼束手束腳。在自己的時代,應對眼前這種情況的工具實在太多,可眼下什麼都沒有。自己就沒接受過不借助任何工具來應對這種局麵的訓練。

局勢有點糟糕。

要是他踏進那塊空地,現在已經被射成篩子了。黑衣人恨恨看著自己的下屬,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不過萬幸的是眼下局勢還在掌控中,隻是動作必須得快了。

黑衣人又一揮手,一條條黑影從四麵八方躥出,直撲向曲桓山躲藏的小樓。

“降者免殺……”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頭頂上不斷有箭矢飛過,曲桓山舉著槍,勉強還擊著,終究也沒什麼準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打著什麼人。

樓梯處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曲桓山苦笑一下,索性瞄向了樓梯口。

一個人頭剛從樓梯口冒起,啪的一聲脆響,隻聽見咕隆咕隆身體砸著台階不停滾落的聲音。

神器,果然是神器。飛羽天師說的沒錯,對方也是天師。還好今天是按著飛羽天師的囑咐布置的,雖然因為那些蠢貨,沒有儘善儘美,但該是還能壓製住對方。若是光憑自己的能耐,再加上這幫廢物……黑衣人想起見過的神器的威力,隻覺得衣衫被汗水潤濕,緊緊貼在後背上。

不過既然這樣……嗬嗬,黑衣人的嘴角浮出一抹獰笑,幸虧飛羽天師提前已經允許了,那就彆怪我心狠了。

啪、啪、啪……無數聲脆響在曲桓山的頭頂響起,子彈射在牆壁上,激起碎石殘屑掃在臉上格外的疼。

對方竟然也有槍。

慕容函,你給你的手下裝備了槍?曲桓山一臉苦笑。

哢、哢、哢……一個個鉤索搭上了圍欄。

都要上來了嗎?該拚命了。曲桓山一緊手裡的槍,猛探出身子,就對著下麵一陣橫掃。

突突突突突,槍口不斷噴射著火舌,一個個人影翻倒在地上。

居然在這個時代,有了些許未來的感覺,儘管隻是些落後的武器,但好歹也曾在電影裡看過,在舊時代戰爭體驗遊戲裡玩過。

總算自己接受過的訓練沒白費。

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栽倒,黑衣人臉色猙獰,對方不就是一個人嗎?自己的人不也拿著神器嗎?怎麼竟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難道天師就那麼厲害嗎?

一個下屬匆匆跑到黑衣人身邊,單膝跪倒:“啟稟大人,飛羽天師令下。”

黑衣人立刻肅立,躬身抱拳。

“飛羽天師令,動用一切手段留下此人,若是不得已,可不留活口。”

什麼?黑衣人一臉詫異,同為天師,飛羽天師竟下了這樣的令?那就是說,那個東西也能用了嗎?

“遵天師令。”黑衣人恭敬一揖。

傳令的下屬向黑衣人磕了個頭,轉身去了。

“傳令,不必在意活口。”黑衣人冷冷地下著命令。

“天師有令,不必在意活口。”黑夜裡,一道命令瞬間響起,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就連曲桓山也聽到了。

不必在意活口?曲桓山雙眉緊鎖。我已經開槍了,槍聲這麼響,慕容函不會聽不到吧?有槍聲,應該便能想到是我吧?為什麼下了這麼個命令?慕容函,你到底怎麼了?慕容函,你到底想怎麼樣?

跐溜……一個冒著青煙的小鐵疙瘩蛋飛了過來,滾在地上。

手雷?曲桓山一腳把鐵疙瘩蛋踹下樓,同時人立刻向反方向翻滾出去。

轟,樓下傳來一聲巨響。

唰、唰、唰……好幾顆手雷向曲桓山所在的地方飛了過來。

曲桓山迅速立起,弓著腰,如獵豹般躥出,翻下欄杆,衝入人群。

太要命了,對方火力居然如此強勁。

‘火力’?曲桓山苦笑一聲,這兩個字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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