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夜裡爬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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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昀跟在車後走了一段,然後拐進了百樂門。

許灼華趴在車窗上看著,原來程牧昀是想去百樂門裡尋歡作樂,那的確是不適合帶著自己。

也罷了,今天被刺激得夠嗆,她現在一點尋歡作樂的心思都沒有。

回到程公館,管家黎叔說程督軍和程夫人今晚不回來了。

許灼華也樂得自在,回了二樓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杏花坐在沙發裡哭,肩膀一抽一抽。

“杏花,你怎麼了?”

杏花抬起臉,眼睛紅得像兔子,臉上有許多乾涸的淚痕,說話都連不上:“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許灼華輕輕擦掉杏花臉上的淚水,“你怎麼了?杏花,哭什麼?”

杏花一下子抱住許灼華纖細的腰,“小姐,她們不讓我吃飯,還說少帥不會娶小姐,有個什麼羅小姐才是程夫人看中的兒媳婦。”

許灼華還以為怎麼了,原來是不讓吃飯。

“你看這是什麼?”

許灼華覺得戲院裡的乾果很好吃,口齒留香,就往袖口裡麵塞了幾個,此刻攤開的手掌裡躺著七八個肥肥胖胖的腰果。

杏花的眼睛都亮了,也不哭了,“小姐,你從哪裡弄來的?”

“少帥帶我去了戲院,我覺得很好吃,就給你拿了幾個。”

杏花迫不及待地塞進嘴巴裡一個,眼睛眯起來,笑得很可愛,“小姐,少帥對你真好,他肯定會娶你的。”

許灼華把手裡的腰果全都塞給杏花,然後坐在杏花的身邊。

“杏花,你覺得少帥怎樣?”

杏花雙手捧腮,“少帥是我見過最英俊的男子,他還衝進火場去救小姐,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許灼華笑了笑,程牧昀衝進火場是為了敲詐許家,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杏花,你知道人最可貴的品質是什麼嗎?”

“什麼呀?”

“是貴在有自知之明,少帥以後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我隻是一個名不副實的鄉下丫頭,配不上少帥,等過一段時間,咱們就離開新海城,找個安靜的地方生活,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杏花看著許灼華,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她歪著腦袋說:“小姐,我覺得你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我感覺你說話好深奧,我都聽不懂,但是沒關係,小姐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要一輩子追隨小姐。”

許灼華忽然有點感動,伸手摸了摸杏花的頭,“嗯,到時候我們一起走。”

主仆倆聊了沒幾句,傭人把飯送了進來,許灼華想起戲院裡男人的死相,一點胃口都沒有,全都讓杏花這個大饞丫頭吃了。

夜裡,許灼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安穩。

她夢到那個戲院裡視死如歸的男人。

站在戲台之上,台下空無一人,梁上懸著的燈詭異地晃動,台上男人的影子在大紅的帷幕上晃來晃去。

他眼如魚目般無神,抬起頭,伸出沾滿血汙的手,指向坐在二樓的許灼華。

然後張開嘴巴,嘴裡流出暗黑色的血,聲音嘶啞地問:“你為什麼不救我?”

許灼華想要逃離,扭頭卻看到陳鶴德和梁紹尊穩穩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害怕極了,去碰背對著她的程牧昀,隻見程牧昀立刻起身,掏出手槍,一槍結束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生命。

男人的腦袋炸開,血汙濺到幾人身上,他卻扭頭看向許灼華,問道:“你為什麼不救我?”

許灼華嚇得大叫,她看到程牧昀慢慢轉身,然後黑黢黢的槍口對準了她。

金燈晃得愈加歡快賣力,許灼華頭頂的燈不堪重負,瞬間砸向她。

許灼華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眼睛瞪得像葡萄,目眥欲裂,捂著胸口怦怦亂跳的心臟。

卻感覺手上有什麼東西,她扭過頭,正看到程牧昀一雙明亮如清潭的眼睛。

“啊——”

聲音還沒喊出來,程牧昀原本握著她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男人壓低聲音,“彆叫,是我,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語氣越來越溫柔。

許灼華抓住程牧昀的手腕,怎麼也拉不下來,鼻尖一酸,滾燙的眼淚落在程牧昀的手背。

嗚嗚嗚~

眼見著的許灼華的眼淚如柱,程牧昀一下子慌了,鬆開手。

許灼華默默無聲地哭著,眼睛裡就像按了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

她一邊哭一邊說:“我不是故意不救你,我真的沒辦法,我不是故意的。”

程牧昀跪在許灼華的身邊,“今天被嚇壞了?”

許灼華抓著程牧昀的手,想鬆開又不敢,想靠近又害怕。

“程牧昀?”

“是我。”

程牧昀的手慢慢扶住許灼華的手背,溫暖寬厚,她一下就沒那麼害怕了。

聽許灼華的情緒的平複了,程牧昀問道:“你要救誰,那個兵?”

許灼華抬起頭,月光灑在如水般的眸子裡,像是破碎的星辰,“程牧昀,他的家人會得到撫恤金嗎?”

程牧昀明顯愣了一下,“不會。”

許灼華緊了緊眉,“可是,梁紹尊不是答應了他?”

“他綁架女學生未遂,欺壓百姓,按軍法,該槍斃。”

可是……

許灼華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兵死前太平靜了,家裡一定還有需要他照顧的人,所以才會聽到撫恤金的時候那麼坦然。

這個時代,萬一他家裡隻剩下老人,沒有撫恤金,無異於讓他們送死。

可是……

他的確犯了錯誤,那梁紹尊就沒有錯嗎?

他貪汙軍餉、賣官鬻爵,甚至後來還賣國求榮,做洋人的狗,欺壓本國的人,他才最該死!

許灼華伸出手,拽住程牧昀的袖子,晃了晃,“程牧昀,你能不能……”

說到一半,許灼華後悔了。

程牧昀是個極其冷血的人,求他根本沒門。

“他家裡有個生病的娘,還有個不滿十五歲的弟弟,我明天會把撫恤金送給他們。”

許灼華猝然睜大眼睛,眸子裡倒映出月光,還有程牧昀堅挺的身影,“真的嗎?”

程牧昀笑了笑,“真的。”

許灼華轉悲為喜,“謝謝你,程牧昀。”

程牧昀從床上離開,把許灼華平放,然後給她蓋上被子,溫聲說:“睡吧,不要害怕,我等你睡著了離開。”

不知為何,程牧昀坐在床邊,許灼華覺得十分安心且平靜。

隻是心底有點酸澀,她想家了。

“程牧昀,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程牧昀似乎有無儘的耐心,“教訓梁紹尊費了些時間。”

“你們不是關係很好嗎?”

梁紹尊和程牧昀,一個未來的軍需處長,一個瘋癲少帥,狼狽為奸,不知道乾了多少缺德冒煙的事情,兩個人加起來,就能合成一個詞語:敗類。

程牧昀笑笑,“我們熟識,但是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敢苟同。”

許灼華忽然覺得程牧昀還能再拯救一下。

“那你以後離他遠一點,他可不是好人。”

程牧昀笑出了聲,“可以。”

舟車勞頓,這副身體很消瘦,精神本來就不太好,加上做了噩夢,過了一會兒,許灼華困意上頭。

迷迷糊糊地聽見程牧昀問她:“我明天不當值,你想去哪?”

許灼華:“我想回家。”

程牧昀搓搓手指,“新海城不比東州好?”

“好……”

程牧昀挑挑眉,似乎發現了什麼,繼續問:“程公館比尼姑庵好嗎?”

“好……”

“我比許積義好嗎?”

“好……”

月光照耀下,男人慵懶地坐在床前,手指把玩著一縷長發,臉上笑意愈加深。

“明日我帶你逛逛新海城可好?”

“好……”

第二天,許灼華醒來的時候,抬眼看了床邊,發現沒有人,但是空著的凳子告訴她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披上真絲睡衣,許灼華走到陽台外。

天才曚曚亮,在尼姑庵裡麵,每天早上六七點就要誦經,生物鐘已經刻進身體裡,她現在很困,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樓下已經有傭人開始給花圃裡的花澆水,灑掃院子,擦拭車子。

伴隨著一陣鳥鳴,微風緩起,吹起陽台上白色的帷幔,層層紗幔中,走出來一個人影。

程牧昀領口大開,睡眼惺忪地走到許灼華的麵前,聲音還帶著幾分困意,“你這麼早就等不及了?”

男人的眼睛往下飄,許灼華後知後覺地裹緊衣服,語無倫次地說:“你怎麼從哪裡出來了?”

她這才知道,這個陽台通著兩個房間,另一間住著程牧昀。

天了嚕,那他以後夜裡都不用爬牆就能都自己的房間,太危險了!

“我要換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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