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猛然瞪大眼睛,就地槍斃?
陳鶴德不是一個好人嗎?
陳鶴德!不是!一個好人!嗎!!
許灼華現在被雷得不敢相信,分明曆史上的陳鶴德,相貌端正、行為端正、家世端正,端正簡直就是他的代號。
不是!他怎麼這樣啊?難道還沒有被梅鶴鳴感化,還是個心狠手辣的警署副署長?
程牧昀已經摸向腰間,但意識到什麼,手指僵住。
地上的男人聽到後,身體開始瘋狂地蠕動,嘴巴裡發出沙啞的求饒聲,害怕地爬向梁紹尊。
梁紹尊的身體往後仰過去,但是腳沒有動,給程牧昀使了一個眼色。
反正這個兵什麼都沒說出來,梁紹尊就放心了,他的死活,梁紹尊根本就不在乎。
既然陳鶴德給了一個台階,按照他們的習慣,程牧昀非動手不可。
但是現在程牧昀卻沒有動作。
因為他感受到身後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盯著自己。
許灼華現在是什麼心思,自己也不知道,她知道按照程牧昀的脾性,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那個男人,但是她還是希望程牧昀能手下留情。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許灼華覺得程牧昀不像曆史書上寫得那麼殘暴,而且他的妻子不是還沒死,他還沒有瘋癲。
所以他不會動手吧?
梁紹尊沒等到程牧昀動手,男人也快爬到自己的腳邊,身後還帶著一條鮮紅的血痕,嘴裡含糊的聲音說著什麼。
”梁公子,我什麼都沒說。“
梁紹尊彎腰,安慰道:“既然參了軍,就得守軍法。”
男人扭動的身軀突然停下,驀地轉向陳鶴德,“陳署長,我說,我什麼都說,求你救救我。”
梁紹尊使勁給程牧昀使眼色,但是男人如木頭一樣不為所動。
陳鶴德彎下腰,皮鞋踩在男人的臉上,“你想說什麼?”
男人掙紮著,“我知道證據在哪,梁公子貪汙……”
軍餉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男人的腦袋就被梁紹尊一腳踢開,仰麵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
梁紹尊一字一句地說:“你給我好好考慮清楚了,你敢不敢得罪爺?還有你家裡人,還能不能拿到你的撫恤金!”
男人忽然不動了,一雙血紅的眼睛看向梁紹尊,看不清情緒。
梁紹尊蹲在男人的麵前,小聲說道:“不是我想讓你死,你替爺死,爺養你全家。”
男人絕望地閉上雙眼。
今晚,他非死不可。
梁紹尊道:“牧昀,還愣著乾什麼?”
許灼華心中千般祈求,程牧昀還是站起身,走到男人的身邊。
他抬起手中的槍,許灼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後她看見,程牧昀的左手負於身後,握緊的拳頭忽然張開,手心什麼都沒有。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
戲唱到高潮,樂聲四起,隨著一陣鼓聲嗩呐聲,男人頭頂出現一個血淋淋的洞口。
一雙血紅的眼睛無神地盯著梁上的金燈,男人的腦漿在地板上蔓延開來。
一槍爆頭!
不比遊戲裡生動,但足夠血腥。
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麵前,許灼華捂住自己的嘴巴,讓聲音順著喉嚨咽下去。
這裡一個好人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
陳鶴德拍拍手,笑得讓人毛骨悚然,轉過身體看向程牧昀,冷靜中帶著一點嗜血的欣喜。
“程少帥還真是傳聞中一樣剛正冷血,也不等人家把遺言說完。”
程牧昀收起手槍,他背對著許灼華,肩膀故作輕鬆地聳了聳,“沒必要。”
“哈哈哈。”陳鶴德起身,向樓下走去,停在程牧昀的身邊,眼睛卻看向捂著嘴巴的許灼華。
許灼華立刻將身子轉向戲台。
“麻煩程少帥把這東西清理乾淨,彆臟了梅先生的地盤。”
程牧昀的聲音壓抑著,“陳副署長放心。”
陳鶴德一甩長衫,下樓去了。
梁紹尊嘖了一聲,“牧昀,你今天是怎麼回事?處置這麼個東西還磨磨唧唧的。”
程牧昀沒有回答他,轉身走向許灼華。
許灼華的眼神中全是驚恐,捂著嘴巴不敢發出聲音,眼睛看著戲台上帶著僧帽的戲子,一動都不敢動。
忽然肩膀上一沉,程牧昀的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許灼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害怕嗎?”他聲音很輕,差點淹沒在戲子的聲音之中。
許灼華不敢看向程牧昀,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身體僵硬地發抖。
那可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居然變成三人隨意處置的玩意,甚至變成他們的消遣!
太可怕了!
“彆怕。”
許灼華聽到男人被拖走的聲音,更加害怕,為了緩解心中的恐懼,她伸出手,抓住麵前的欄杆,骨節泛白。
程牧昀的手還放在她的肩上,聲音冷冷的,“以後彆讓我給你收拾這種爛攤子。”
梁紹尊走到二人身邊,“喲,這位姑娘嚇壞了,今日是我考慮不周,望姑娘見諒。”
他雙手作揖,保持著動作,似乎等不到許灼華回應不罷休。
念及此,許灼華的身體更加僵硬了,緩緩轉頭,極其不願地看向梁紹尊。
頭還沒轉過去,肩上的雙手忽的抱住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懷裡。
寬厚的手掌扶住她的後背,一隻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說過了,這是我的人,不許嚇她。”程牧昀說道。
梁紹尊站直身子,“你什麼時候學會憐香惜玉了?這姑娘我怎麼沒見過,你從哪裡搞來的?”
程牧昀道:“東州。”
梁紹尊驚訝地長大嘴巴,“東州?”
然後梁紹尊來回踱步,既欣喜又驚訝,“東州?她不會是你那個娃娃親?許家大小姐吧?”
程牧昀點頭,“正是。”
梁紹尊道:“你這次回東州不是退親嗎?怎麼把人接回來了?”
“不退。”
“不退!不退?你不會要娶她吧?”
許灼華聽到這裡,忍不住豎起耳朵,肩膀忽然聳動一下,這反應自然傳遞到了程牧昀的手掌上。
男人的聲音在嘹亮的戲曲下也清清楚楚:“正有此意。”
梁紹尊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新聞,彎腰弓步,嘴巴大張,“你娶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娃娃親,那羅小姐怎麼辦?”
程牧昀冷冷地說:“她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程夫人早就相中了羅家大小姐羅雲樵,這事整個新海城都知道了,而且羅小姐天天追在你身後,彆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程牧昀的聲音如深夜的月光,帶著一絲清冷,仿佛升起一道無形的隔閡。
“我不會娶她,督軍重情義,不會退親。”
梁紹尊看了一眼兩人親昵的動作,無奈地說:“為什麼啊?羅小姐長得那麼漂亮,留洋回來,又火辣大方,真搞不懂你為什麼不喜歡,難道你就喜歡這種鄉下來的,什麼都不懂的?”
台下忽然哀樂四起,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發。”
許灼華忽然一驚。
留洋歸來,火辣大方,不就是程牧昀那個張揚熱烈的妻子嗎?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程牧昀還以為她聽到戲詞,想起了自己在尼姑庵的經曆,手掌輕輕拍了拍許灼華的肩膀。
“你喜歡,給你。”
梁紹尊皺眉擺手,“算了,羅小姐那個脾氣,我招架不住,而且我還不想娶妻,我還沒玩夠,百樂門走起!“
花花公子走了。
程牧昀鬆開了手。
問道:“走嗎?”
許灼華坐直身子,“程牧昀,我餓了。”
程牧昀忍俊不禁,半蹲在許灼華的身邊,“你不害怕?”
“害怕,但是更餓。”
許灼華早在曆史書上就見識過易子相食的舊社會,稍微有一點點心理準備,現在她更在意梁紹尊口中地羅小姐。
既然羅小姐是大家閨秀,那她就要變現得粗鄙不堪膽大妄為,對比之下,程牧昀自然會將目光轉移到羅小姐身上,等他們修成正果,自己就行安心離開了。
程牧昀雙眼含笑,拉起許灼華的手臂,“走吧,回去了。”
走到戲院門口,程牧昀忽然想起了什麼,鬆開了許灼華的手臂,“張岐,把許小姐送回程公館,吩咐廚房做點飯。”
然後他輕聲對許灼華說:“我忽然想起一點事情,你先回去吧。”
許灼華求之不得,她太害怕這個魔王了,立刻乖順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