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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儲君之爭(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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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趙國,儲君之爭暗潮洶湧。

太子宣雖居東宮之位,卻被秦公韜的聖寵刺得如芒在背——石虎多次在朝會上當毫不掩飾對秦公韜治國才能的讚賞,儲君之位的穩固性受到極大挑戰。

太子宣寢食難安,為保住地位,他開始用大量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賄賂後宮受寵女子,妄圖借此獲得支持。

那些曾仰望他的妃嬪們,如今接過賄賂時眼底卻藏著貪婪與算計。

劉昭儀卻對此不屑一顧,看著太子宣送來的奢靡之物,她隻是輕輕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她小心翼翼地將太子宣行賄的所有物件一一收好,這些沾滿銅臭的證據,終將成為扳倒東宮的利刃。

佛圖澄的禪房外,檀香繚繞。

崔安安剛行完叩拜禮,便在回廊轉角撞見神色陰沉的太子宣。

她立即斂衽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宣連眼角都未斜睨,徑直甩袖而去。

崔安安望著太子遠去的背影,無奈一笑—亂世浮沉,人情薄如蟬翼,當她失卻了被利用的價值,便連敷衍的寒暄都成了奢侈。

腳步尚未踏入院門,東宮宦官已匆匆趕來傳召:“公主安,太子殿下邀您至東宮一敘!”

她微怔片刻,旋即斂去眼底情緒:“煩請回稟太子,稍後便至。”

代嫸小聲提醒道:“公主,太子非善類!”

崔安安卻對著銅鏡執起黛筆,細細描繪眉形,聲音清冷如霜:“他想借我拉攏阿閔,阿閔向來心高氣傲,自是不會輕易臣服。”筆鋒陡然加重,將眉尾勾出淩厲的弧度,“但正因為他還留著這份心思,才比視阿閔為死敵的秦公韜有用。”

鏡麵映出她眼底跳動的寒芒,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亂世裡,太子宣與秦公韜的明爭暗鬥,於她而言不是泥潭,而是能將敵人拖入深淵的利刃,隻要利用得當,不僅能保石閔周全,更能讓那些妄圖傷害他的人,墜入地獄。

崔安安站起身,望著宮牆外翻湧的烏雲,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弧度。

東宮華燈如晝,羯鼓與箜篌交織成奢靡的樂章,卻驅不散殿內壓抑的氣氛。

太子宣攬著舞姬的腰肢,玉杯中的美酒晃出杯沿,卻難掩他眉間凝結的陰雲。

當羯族舞姬的銀鈴腳鏈再次發出清脆聲響,他突然暴怒,玉杯狠狠砸向舞池,瓷片迸濺的脆響驚得眾人紛紛跪地求饒。

“何人惹得太子如此震怒?”

崔安安望著滿地狼藉,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

太子宣猛地推開懷中美人,眉宇間儘顯暴戾:“來,陪二哥飲上幾杯!”

琥珀色的酒液剛斟滿玉杯,便被他仰頭一飲而儘,喉結滾動間溢出幾分癲狂。

崔安安執起酒壺,指尖拂過冰涼的青銅壺身:“太子金尊玉貴,還是少飲些酒,保重身體才是。” 她壓低聲音,眼波流轉間暗藏鋒芒,“若是身子垮了,豈不便宜了那些覬覦儲君之位的人。”

“父王真是被豬油蒙了心!”太子宣將酒杯重重磕在青玉案上,他猩紅著眼,“難怪當年庶人石邃要”

“殿下慎言!” 崔安安猛地按住他手背,急忙示意他噤聲,餘光掃過虛掩的雕花槅扇,“隔牆有耳,太子可莫要失言!”

這個時候崔安安當然不希望太子宣出事,如今唯有太子能製衡秦公韜,一旦太子失勢,秦公韜得寵,太子之位必落入其手,而阿閔作為秦公的眼中釘,屆時性命堪憂。

“謹言慎行,哼,老子已經夠隱忍了!那幫老匹夫們竟將石韜那豎子捧上天!石韜算個什麼狗屁東西,當年要不是老子處處提攜,他也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王侯!”

太子宣拍案而起,眼中滿是怨毒。

崔安安按住他顫抖的手腕,將新斟的酒盞塞進他掌心:“太子得忍。”

“忍,忍到何時?”

太子宣飲儘杯中酒,重重跌坐回榻上。

崔安安壓低聲音,湊近他耳邊:“忍到登基之時。”溫熱氣息拂過他耳畔:“太子放心,屆時,彭城公的虎符、修成侯的鐵騎,隻等太子一聲令下……”

太子宣猛然抬頭,醉意蒙矓的雙眼突然迸射出鷹隼般的銳芒,望著她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看到了未來的龍椅。

他突然大笑,指尖挑起她的下頜:“鬼丫頭,果然有心思,難怪能從晉國狼窩裡全身而退!”

“太子這就不厚道了,我在寬慰您,您卻戳我痛處。”

崔安安佯怒地拍開他的手,嘴角揚起的嬌嗔的弧度,倒比平日裡更添三分豔色。

太子宣卻笑得更歡:“誒,妹子莫要生氣,二哥這是誇你聰慧,難怪我那個九弟彭城公為你洗心革麵了。”

“二哥誇人的方式倒也真是與眾不同呢。”崔安安將新斟的酒盞推過去,壓低聲音:“不過二哥還是莫要與後宮妃嬪交往過密,小心落人把柄。”

太子宣挑眉戲謔道:“妹子這話聽上去怎麼一股濃濃的醋味?”

“那二哥便當是妹妹的酸言醋語咯。”

崔安安唇角勾起一抹似嗔非嗔的笑意,眼波流轉間儘是狡黠。

太子宣撫掌大笑:“聽聞修成侯被貶後,妹子大病一場,二哥沒去探望,心裡可惱我?”

崔安安崔安安指尖劃過杯沿,漫不經心道:“是有些失落。不過平日太子政務繁忙,也能理解。”

太子宣猛地灌下一杯酒,無奈道:“哎,二哥不是不想去,隻是現在秦公逼得緊,若與妹子走的太近,隻怕到時會無辜把妹子牽扯進來。”言語間裹挾著歎息。

崔安安突然傾身向前,壓低聲音道:“秦公難纏,二哥還是得萬事小心!前兒西市都傳出‘雙珠爭輝’的童謠了。”

太子宣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伸手去夠案上的醒酒湯,卻被崔安安搶先端起奉上:“明日鄴宮寺,二哥可彆又喝得滿嘴胡話。”

太子宣輕拍了下她手背:“小沒良心的!就你還惦記著二哥。”太子宣舉著醒酒湯的杯子晃了晃:“明日卯時,可彆讓二哥等急了!”

崔安安福身行禮:“那妹妹便先告退了。”

轉身時廣袖的茉莉香掠過太子鼻尖。

“等等!”太子宣突然抓住她廣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記得穿那件月白襦裙,襯得你像朵帶刺的白薔薇。”

崔安安應了聲,踏過門檻時,夜風掀開她身後的珠簾,將殿內醉態與陰謀,都掩進了沉沉夜色。

翌日卯時,鄴宮皇家寺院的銅鐘驚破晨霧。

崔安安手持三炷檀香,忽瞥見身旁的太子宣鼻尖滴血,她心下一驚,忙遞上帕子,湊近低聲道:“二哥,你的鼻子……”

太子宣臉色驟變,一把奪過帕子按在鼻間,喉間溢出咒罵:“這幫狗奴才,昨日讓他們給老子補補,不知是放了多少。”

崔安安將檀香插進香爐,掩唇輕笑:“太子還是得注意身體,女人如衣服,多了容易捂出一身病。”

太子宣斜睨著崔安安,染血的帕子半掩唇邊:“佛門重地,妹妹竟調侃起哥哥了。”

他低頭盯著掌心沾染的血跡,忽覺後頸發涼,抬眼望見莊嚴肅穆的佛像正垂眸俯瞰,神色瞬間凝重:“佛前見血…… 怕不是個好兆頭。”

崔安安輕拍他的臂膀,笑著寬慰道:“太子誠心,大師傅自會保佑。”

殿外忽起一陣風,卷起滿地香灰,經文卷軸嘩啦作響。

太子宣望著她鬢邊素白絹花,恍惚覺得這朵白薔薇,比佛前供著的雪梅更冷三分,卻又忍不住貪戀這片刻難得的安撫。

自鄴宮寺返程的小徑上,崔安安忽見一抹熟悉身影。

阿京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行禮時卻因激動過度,膝蓋一軟重重跌坐在地,宮袍沾滿塵土。

“阿京!”崔安安趕忙上前攙扶,眼底滿是關切:“摔傷了沒?”

阿京慌忙爬起,低頭不敢直視:“奴這點小傷不值一提,隻是聽聞公主此前臥病在床,奴身份卑微不敢探望,心中不安……”

“阿京,莫要再自稱奴了,你是我一生的摯友。”崔安安打斷他,聲音裡滿是悵惘,“還記得幼時你教我采摘蜜餞,教我釀製蜜餞醬,那時候我們約好要開一間鄴城最大的點心鋪子。那些日子,怎就回不去了?”

阿京低垂著眼眸,盯著她裙擺上未拂去的香灰,苦笑:“奴在這宮中數十載,看慣了世間的人情冷暖,不曾想在這薄涼的宮城內竟還有公主惦記著,奴已知足。”

崔安安輕蹙蛾眉,素手輕柔地拂過他肩頭的塵土,心中泛起一陣酸澀——曾經那個會把最甜的蜜餞塞進她掌心的少年,如今卻連被關心都如此局促。

阿京身軀僵直,卻始終不敢直視對方,直到聽見那句歎息“阿京,各自安好” ,他才猛地抬起頭,可隻看到崔安安遠去的背影,月白的裙擺漸漸消失在回廊轉角。

他就那樣呆呆佇立原地,目光凝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在他心中,縱使滄海桑田,而她,始終是記憶深處最珍貴的存在,永誌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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