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依舊出神,依舊怔怔地看著房門。
好像自己這輩子想要豁出性命保護的人,除了母親,又多了一個?
此刻羅彬覺得,自己真就像是一個少年般懵懂。
他快淪陷了。
一股自嘲的情緒彌漫上來,自己上輩子那二十多年,大概是白活了。
這點兒好,這點兒溫柔,就讓自己六神無主。
可對比起電子女友來,張韻靈並非女友,就真實了一萬倍,好了一萬倍!
“一定得離開櫃山!”羅彬心中暗暗發誓。
餘光再看一眼手臂,傷口縫補得很細心,上麵還塗抹了一層藥膏,好像並不需要包紮了。
站起身來,羅彬真就覺得自己不太痛了。
或許,溫柔也是一劑良方?
沒有現在出房間,免得去堂屋和張韻靈大眼看小眼的尷尬。
帶上門,上鎖,羅彬這才回到書桌旁。
他將身上所有剩下的燈油拿出來,數量所剩不多,還能維持七天左右。
主要是最後一晚消耗的燈油太多了。
是自己受傷的原因,渴血和厭光的本能更難壓抑?
看來,要去一次村尾,上一次山,再去拿一點燈油了。這一次得提前準備好容器,上回用衣服裹油,損失還是不少。
去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燈油還是隨身裝起來,關於顧伊人的事情,明天村裡十有八九會搜村,這東西絕不能亂放。
羅彬再度坐在桌前複盤。
相關於櫃山的信息量,他所知不少。羅酆有團隊意識,將信息告知村長,讓村長繼續判斷,讓村民共同出力。
可對於他來說,他深知,顧伊人可能是關鍵。
這基本上和全村的意誌相悖,章立真的是太蠢了,把顧伊人推到這種地步。
若是找到顧伊人,就能考慮,從她身上得到出村的法子。
自己可能還會多一個同伴?就是將顧伊人藏起來的人?
還有個問題,章立先前就失蹤了。
他死了嗎?
隱隱地,羅彬覺得頭頂還有一股陰雲。
摸出來一張紙條,看著上麵的字:“能影響山的人,會被獵取。”
先前返程的時候,他在羅酆和顧婭麵前下意識的說了句,有問題的從來不是村子,是山,這引起了羅酆的注意,顧婭的疑惑。
兩人當然問過他,對此,他回答得很合理。
比如邪祟是從山上來,山上有兩腳羊,還有另一個村子。
既然有櫃山村,有羗村,說不定還有彆的村子呢?隻是村民們沒有相互探索,並不知道。
正因此,山才是人們無法離開的關鍵。
顧婭才沒多問,羅酆更沒有多言。
自己行事要小心一些了,徐開國給過提示。
羅彬可不想落得徐開國那種下場!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還有顧婭的話音:“吃飯了小杉。”
羅彬出了房間,桌上擺著很豐盛的菜,張韻靈正在幫忙放碗筷。
羅酆坐在上位,目光瞟一眼羅彬胳膊上的傷,眉毛擰起,眼神卻舒緩許多,和張韻靈微微點頭。
“小靈醫術的確很好。”顧婭眼眸中帶著笑意,又說:“小杉,你要好好感激人家。”
“哪兒有,顧姨你又在見外了。”張韻靈俏生生地說。
“嗯嗯,我傷好了多去劈柴。”羅彬回答。
“你這孩子,光劈柴了,小靈一個人,能燒多少柴,要是沒事兒的時候,你可以幫著去采藥,他爸,你說是吧?”顧婭又看了眼羅酆,說:“小杉用掉那麼多藥材,是不是得幫忙采回來一些?”
“嗯。”羅酆點點頭。
顧婭更眉開眼笑起來。
這就能看出來,羅酆對張韻靈,一樣有了少許改觀?
不對,他對張韻靈其實一直沒什麼問題,隻是不想和家人牽扯在一起。
羅彬默默地想著,他對羅酆的了解又多了一絲。
羅酆不光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鐵漢亦有柔情,隻不過,需要真心相對,這柔情,並非說男女。
譬如,張韻靈認真給自己治傷,博得了羅酆更多好感。
這一餐飯,吃得很是舒心。
飯罷,張韻靈幫顧婭收拾了廚房就回家了。
天色將晚,夜幕將至。
顧婭仔仔細細關上房門,羅酆坐在堂屋裡,是等著天黑點油燈。
一時間,羅彬無所事事,邁步回房間。
剛推門進屋,羅彬就覺得有些怪異,不正常……具體是哪兒不正常,羅彬又說不上來。
仔仔細細掃視一圈房間,並未有什麼異樣,走到窗戶前,木條依舊封著窗口,每一根都很牢固,窗縫更是嚴嚴實實的閉合的。
窗外暮色更重,馬上就要徹底天黑了。
是因為天黑,讓自己產生本能的不適?
不對啊……自己不排斥黑夜……反而,有些喜歡。
如果不是燈油的話,自己更想步入黑夜中……
肯定是有某種問題!
滴答滴答的時鐘聲變得很清晰,指針倒退到五分鐘之前。
記憶的回溯中,自己推開了門。
正常,人開門可能是低著頭,可能是瞄一眼屋內,眼神沒有聚焦。
這一次,羅彬仔仔細細看著觀察房間。
頭皮蹭的一下發麻。
床角懸空的床單,輕飄飄落下。
屋子裡沒風,床單不可能飄起來,落下去。
就算自己開門的動作,也沒有那麼大的幅度。
羅彬手腳發涼。
他注意到床單下方,有一雙手撐在地上,往後退。
分明是有個人,趴在了他的床底下!
那人在偷窺!
羅彬開門進來的那一瞬,那人就繼續潛藏!
而先前,羅彬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視線中的細節!
隨著視線畫麵靠近窗戶,羅彬思緒止住,回溯消失。
他轉身,死死地盯著床。
這就意味著……一直有個人在他房間裡。
這就意味著,剛才張韻靈給他治傷的一幕,被那人目睹。
這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自己先前還拿出來了那麼多的燈油!
自己最大的秘密,就這樣被人窺探了!?
踏步,羅彬走到書桌旁,抽出皮革腰帶上的一柄刀,緊跟著,他蹲身下去,盯著自己床底。
更讓羅彬心裡咯噔一下的,是床底空空蕩蕩,半個鬼影子都沒有,更沒有什麼人!
???
見鬼了?
記憶的回溯,讓羅彬萬分肯定,床底下必然有個人!
可現在,切切實實,床下就是無人。
羅彬並非無神論者,他曾提過鬼打牆這幾個字。
村子太詭異了,走不出的山路,夜裡出沒的邪祟,說有鬼,他都不稀奇,隻不過羅酆否認了他這句話,還說有鬼就真好了。
不是鬼……
那人去哪兒了?
羅彬還是目視著床底,視線沒有半分遊離。
深呼吸,保持著鎮定。
腦袋裡冒出來兩字,地室。
沒有燈油的時候,村民倚靠著地室躲避邪祟,看來,自己的房間裡也有一個?
這地室的存在,羅酆和顧婭兩人知道嗎?
羅彬沒有去問他們。
關鍵還是對方看見他的秘密,這件事情不容小覷,彆說村民了,就算是顧婭和羅酆,都不能知道!
後退到門旁,羅彬掛上了鎖。
心頭逐漸沉冷,眼中更多了一抹冰冷。
不問自取是偷,貿然進旁人家裡,甚至天黑還不走,是什麼?
至少可以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吧?
先趴在床邊,羅彬觀察幾秒鐘,很快便發現一處細節。
床底有很多灰塵,處於死角不易打掃,一條乾淨的印子處於其中,止於床內側靠牆半米的位置。
深呼吸,羅彬爬進床底。
到了乾淨印子止住的地方,便能瞧見地上有一道裂隙,手指能插進去。
實際上這裡很隱蔽了,趴著外邊兒直觀去看,根本瞧不見裂隙所在。
或許,顧婭和羅酆都知道,原主一樣知道這地室的存在?
羅彬隻能將左手插進去,右手去握著刀柄。
傷口的位置隱隱作痛,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隨著左臂發力,一塊木板被輕而易舉地掀開,曝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涼風吹打在臉上,帶著黴味。
久無人居的環境,就會有這種黴臭。
洞口是垂直向下的,洞壁上掛著一根陳舊的繩梯。
光線慢慢滲進去,依舊很微弱。
本身羅彬房間裡的光,僅僅是倚靠著一根蠟燭,就算是電燈,都不能奢望照進這種環境中。
咽了口唾沫,羅彬硬著頭皮調轉身形,開始下繩梯。
他格外小心謹慎,饒是右臂疼痛,依舊緊握著刀柄。
隻是,這時候腦子裡又很亂。
找到偷窺那人,該怎麼做?
殺了他滅口?
殺人……
這事兒自己能做嗎?
可如果不讓他閉上嘴,燈油一旦說出去,自己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此外他鑽進自己家,鑽進自己房間,本身就不懷好意啊!
額間一直冒汗,羅彬開始想,如果自己是羅酆,會怎麼做?
這垂直的洞道大概有四米多,一層樓半的高度。
哐當一聲落到洞底,這是個小房間,和自己的屋子差不多大。
這裡有光,來自半截蠟燭,蠟燭擺在一張小方桌上,桌旁有個小馬紮,坐著個人,她身體蜷縮在一塊兒,雙手緊縛著胸口,顯得分外畏懼地看著他。
“是你?”
這一瞬,羅彬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