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一個走神就讓厲鬼們再次找到機會又撲了過來，狠狠地咬住他身上的肉，蛆蟲都在他們嘴裡發出爆開的聲音，連帶著一絲絲鬼氣吞入腹中。
鬼王慘叫著大喊：“啊啊啊！你們都被她騙了！”
哪裡有厲鬼聽他廢話，反正乾就完了！
這樣混亂的戰況一直持續到厲鬼們被重傷，想要吸取山洞裡濃鬱的邪氣修煉之時，因為他們才發現邪氣抖如篩糠，非但不讓他們吸收，反而還往後麵縮！
這讓厲鬼們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心底裡蔓延起了難言的恐慌。
見到他們沒再衝進來，鬼王吃力地靠在石壁上，咬牙切齒地開口：“現在清醒了嗎？終於發現不對勁了？一群被人當槍使的蠢貨！”
鬼王半邊肉身早就被啃咬的隻剩下森白的骨頭架子，頭蓋骨都碎了一塊，右腿骨頭扭曲，腳趾都朝後了解彆提多狼狽了。
不過他到底是鬼王級彆，愣是殺了三分之二的厲鬼數量，隻剩下最早批的厲鬼堅挺著。
聽見鬼王的話，厲鬼們隻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隨即他們不可置信道：“這些邪氣不是你聚集過來的？”
鬼王恨恨地磨了磨牙，抬起骷髏頭看向入口方向，有些嫉妒地：“我倒是希望這些邪氣都是我聚集過來的，這樣的話……你們都得死在這裡！”
“……”
厲鬼們像是被人掐住命脈一般噤了聲。
哢嚓、哢嚓、
時億嗑瓜子地聲音在寂靜之中變得格外清晰，引得厲鬼們再也忍不住地朝她看去。
“嗯？怎麼不打啦？”時億吐著瓜子殼，唇角微微上揚，那神態明顯就是在看戲，隻是語氣卻堪稱溫柔。
想到之前她一腳將厲鬼踩得魂飛魄散也是這般和顏悅色，老厲鬼們都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一隻老厲鬼顫著聲問：“……前前輩，這山洞裡濃鬱的邪氣晚輩們用不了……您可否幫幫我們？”
時億捏著瓜子的動作頓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當然……”
鬼王見他們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立即挪動靠近屍體堆，山洞濃鬱的鬼氣他用不了，但是他可以利用屍體生鬼氣近距離助他恢複一些力量，至少支撐他逃出去！
鬼王原本以為時億肯定會像之前那樣搪塞，他也能多點時間恢複力量。
誰知，時億直接攤牌：“當然不行了啊！你們見過人類幫厲鬼的嗎？”
她將瓜子往上一扔，張嘴接住，“哢嚓”咬碎，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厲鬼們臉色倏地大變，哪怕已經有了猜測，卻還是被她的坦白刺激到了。
“你不是鬼帝嗎？”
“你怎麼可能是人類，人類哪有你這樣的？”
“你敢騙我們！”
厲鬼們麵目猙獰，惱羞成怒地嘶吼。
偏偏他們與鬼王之戰重傷，力量虧損也得不到補充，再憤怒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反擊，甚至隱隱覺得自己遭了！
時億攤了攤手：“鬼王不是已經提醒過你們了嗎？是你們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她說著看向挪到屍體旁邊的鬼王：“我都替你感到委屈啊，好好的半邊肉身就被這群愚蠢的厲鬼毀掉了。”
“……”
鬼王得虧不靠呼吸活著，不然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能把自己氣死，他半邊肉身被誰害沒她？還不是她！
時億隨意地擺擺手：“天亮了，戲也看完了，該結束這場鬨劇了。”
這一句話讓剩下的厲鬼們警惕了起來，鬼王也嚇得身上骨頭架子咯咯作響，他腦子轉的倒是快，大喊一聲：“我能生鬼氣，大家快過來！”
厲鬼們毫不遲疑地衝到他身邊。
他們現在最大的弊端是力量耗儘，要不然現在已經四下逃竄了！
而他們衝過去，自然沒有看見時億臉上波瀾不驚的神色，她右手掐法訣，唇瓣翕動，嗓音莊重而低沉：“天地自然，穢氣消散，洞罡太玄，道炁長存！”
隨著她話音落地。
厲鬼和鬼王同時驚悚地看了過去。
這是分明是道家口訣？
她竟是天師？！
下一秒，眾鬼瞳孔猛地縮了縮。
隻見，一輪象征身份的耀眼奪目神環懸停在女子頭頂上方，強大而炙熱的金芒自她周身爆發出來，那張本來美豔不可方物的臉龐被金芒照的如琉璃一般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不……她不是天師……”
“……是神！”鬼王腿骨哢嚓斷裂，頹然地跌坐在屍體堆上。
厲鬼們想逃，卻根本來不及，雙腳也死死釘在地上，他們甚至心底裡升起了匍匐在地的卑微之感。
金芒如同洶湧澎湃的洪流一般，以時億為中心朝著四周席卷而去，黑色的邪氣被所過的金色吞噬，染上一層金黃之色。
那一瞬間。
鬼王和厲鬼們好似看見金芒化身成數條靈動的金龍，它們張開獠牙與鋒利的爪子強勢地撲到自己身上，狠狠地將自己撕得粉碎。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他們來不及感受疼痛，便已魂飛魄散。
小孩鬼臉色慘白的看著金芒朝著撲過來，升不起任何反抗心態，唯有臣服。
所幸那些金芒不曾撲進牆壁範圍，隻是將山洞裡邪氣吞噬，便彈射去洞口。
鐵匠一家三口早就被這個畫麵驚得跪在地上。
時億轉過身，腳尖微頓，她低眉看著那把被鬼王捏變形的菜刀，隨後抬手撿起。
她手掌在菜刀上掠過一道金光，揚手將它朝著山洞外麵擲出去。
菜刀如同一條冒著金芒的巨龍，所過之處吞噬無數邪氣，直奔山下的村莊，劃出一彎拱橋弧度，最後插在在了村莊正中間。
最後的金芒在地麵震開，掃蕩了村裡所有的邪祟之氣！
村莊裡所有人都沒睡，感受到金芒落下，都趴著窗戶往外看，隻看見了金芒掃過的方向。
天亮了。
一縷陽光緩緩升起，灑落在房頂上，也照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天亮了，沒事了？”
有人輕輕問了句。
緊接著便是接二連三開門的動靜。
白天，陽光，鬼是不敢出現的！
村民們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往那束金芒落下的地方跑去。
菜刀接二連三被衝擊，最後一絲金芒散去，早已漆黑一片，看不出原本模樣。
村民們卻圍著那漆黑的菜刀跪下來，連連磕頭。
忽地，有人呢喃了句：“牛成伍夫妻倆是不是上山了……”
村民們驟然沉默了。
他們是躲在家裡當縮頭烏龜，可是他們也不想啊，倘若是強盜山匪他們一定會全力抵抗！
偏偏那是超出人類的“鬼”，摸不到傷不著，他們去了等於送死！
就在村民們沉默之際，後麵傳來一聲緊張地詢問：“大家夥都沒事吧？”
眾人一驚，倏地回頭。
鐵匠一家三口身上有些狼狽，但是並沒有受傷，反倒是擔心的看著他們。
他們村子都是同姓，大家也都有點沾親帶故的關係，一個村子的強大與和睦，也不會被彆的村子欺負。
村民們羞愧地漲紅了臉。
一位老太爺帶頭開口：“成伍……你們沒事就好，要不然我死後怎麼和你父親交代啊！”
“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啊。”牛成伍扯了扯嘴角，他能理解他們害怕，這事放在自己身上他也不敢丟下妻兒出門……
他不想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就趕忙把話題岔開了。
他簡單交代了自己遇到的事，包括害他們的鬼已經被殺了，大家以後不用提心吊膽了。
村民們聽他說完以後，連忙推著他去看插在地上黑不溜秋看不出本體的菜刀。
牛成伍和媳婦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有些事不需要說得那麼清楚，隻需要一個信仰。
牛成伍道：“這是那位神仙留下來的法器，可以震懾妖魔鬼怪，也是這位神仙的法器才救了咱們全村的人！”
他說完，帶著妻兒跪下，虔誠地磕頭。
村民們見狀，也趕緊跪下磕頭，感謝神仙的救命大恩。
至此，牛氏世代便開始供奉這件“法器”。
對此，時億自是不知的。
山上。
小孩鬼眺望著村莊，眼底帶著向往。
山間縈繞不散的邪氣早消散得無影無蹤了，陽光溫暖而柔和灑落下來，好似給山峰披上了一層美麗的金色紗衣。
時億坐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垂下的一條腿懶懶地晃悠著。
微風輕拂而過她的耳畔，像是親吻，樹葉沙沙作響，像是雀躍。
小孩鬼看了良久才收回視線，他有些奇怪地來到時億身邊：“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嗎？你真的知道我娘在哪裡嗎？”
時億嘴裡咬著棒棒糖，在掏包裡的零嘴看還有些什麼，瞥見小孩鬼湊過來的時候，小氣吧啦的將拉鏈拉上了。
她淡淡道：“你不相信就不會留下了。”
小孩鬼瞥見她的動作撇了撇嘴，忍了半天沒忍住：“我又不吃東西！”
時億嘴快地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一句話把小孩鬼搞破防了：“你什麼意思啊？你當我是賊？！”
時億：“……你不會是要哭吧？”
小孩鬼：“……”
他瞪著眼睛，癟著小嘴，委屈地啪嗒啪嗒掉眼淚。
時億： ´◔ ‸◔`
她趕緊掏出來一個棒棒糖剝開就杵進他的嘴裡：“彆哭彆哭！”
“誰要吃……”小孩鬼張嘴說話，本來想把棒棒糖給吐掉，結果甜味在嘴裡傳來，舌頭一縮又回到了嘴裡。
“……”
嗯，真甜啊。
怪不得她那麼喜歡吃呢！
小孩鬼鼓著嘴，心滿意足地裹著糖，眼淚也沒了。
時億心說他的眼淚轉移到了她的心裡。
她零嘴本來帶的就不多了，還要用零食哄他，下次再也不嘴賤了。
時億拍了拍剩下的大半包零嘴，趕緊背在肩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巡視完領土，她得省著點吃。
小孩鬼美滋滋的吃著棒棒糖，其實滿腹疑惑，但是隻要一想到她是神仙，又都覺得理所當然了。
時億沒在這裡停留多久。
小孩鬼遲疑地看了眼自己待了百年的山頭，最終轉身跟著時億離開了。
時億步伐輕慢地遊走在青城山，地麵隨著她的步伐而縮減，像是恭迎她的到來。
山巒起伏，峰嶺峻峭。
蜿蜒曲折的山路在時億腳下如履平地。
一年時間轉眼即逝。
時億已然踏遍了遼闊的山川大地，看過的美景不計其數。
她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束腰衣裳，寬大的袖口與衣擺隨著她輕慢地步伐而搖曳，就是她背著的雙肩包有些違和。
最終，她又回到了青城山，站在青城山的地界門庭下，若有所思地仰著頭。
一路都跟著時億的小孩鬼飄了過去，他好奇地問：“您是在找東西嗎？”
時億靜靜地看著，突然問：“你還想見你娘嗎？”
小孩鬼怔了怔。
這一年時間他跟著她，一開始會每天找機會問一下，她每次都不正麵回答，漸漸地他也就不問了。
他跟著她，日出日落，月望月朔，四季轉換，每一處不一樣的風景都是他此前從未見過的。
他忘記了他娘之死，也忘記了他被親爹掐死在山上，每夜包圍著他的窒息感也不知何日悄然離去。
他好像隻是漫無目的地追隨著她，腦海裡有聲音讓他往前走，不要再回頭。
可是，她突然又回到了青城山。
小孩鬼轉過身，再次看向自己死去的山，竟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時億一隻手落在他的頭頂，輕聲說：“恭喜你度化了自己，你已不再是怨鬼，有了再次投胎的機會。”
小孩鬼抿了抿唇：“可以不去投胎嗎？除了我娘，我不想當彆人的小孩。”
時億淡淡挑眉：“如果就是當你娘的小孩呢？”
小孩鬼：“你不是說她投胎了嗎？”
“對呀。”時億揉了揉他腦袋，“算算時間，你現在剛好可以去當她的小孩。”
小孩鬼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
“快去吧。”
時億抬手掐訣，便將他送走了。
小孩鬼直到下了地府才知道，原來他娘一直在地府等他，她怕他一個人在世上活不好，投胎之前她求來世也要當他的娘。
小孩鬼沒下來之前閻王爺和四大判官都覺得他娘是在做夢，畢竟她所求除非有六道之上的機緣，否則絕無可能！
看見小孩鬼的地府眾位：“……”
這個小孩鬼竟然真的得到了六道之上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