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著菌絲腐爛的氣味在走廊彌漫,林默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聽診器。
指尖觸到金絲楠木的刹那,菌絲突然縮回木紋深處,仿佛從未存在過。
“您剛才說基金會要采訪?“他把聽診器遞還給臉色發白的醫生,“記得把鋼印編號報給後勤部,他們應該很想知道器械采購的貓膩。“
野貓的呼嚕聲從牆頭傳來,林默踩著滿地碎瓷片拐進巷子時,手機在褲兜裡震得發燙。
論壇推送的帖子配圖裡,他三天前送外賣時隨手點破的黃花梨機關盒,此刻正躺在某位收藏家密室的紅外線陣列中。
“這屆網友連饕餮紋都認不清?“白璃的虛影從戒指裡浮出半張臉,“當年本座吞吃天地時——“
“你昨天吞了半塊雞蛋灌餅。“林默推開古玩店後門,鏽蝕的鎖芯在觸到他掌紋時突然泛起青銅色幽光。
貨架上標價三十萬的贗品青花瓷瓶簌簌剝落釉彩,露出內壁鐫刻的西夏梵文。
三天後的鑒寶大會,慕青禾第七次調整望遠鏡焦距。
會展中心穹頂的日光斜照在青銅鼎耳上,那個穿灰色連帽衫的年輕人正蹲在展櫃前啃煎餅果子。
油漬順著塑料袋滴在價值上億的西周獸麵紋鼎足,幾個老專家剛要發作,卻見他突然伸手在鼎腹某處按了三下。
“哢嗒“一聲,鼎耳彈出半寸暗格。
“商王武丁時期的占卜甲骨。“林默嚼著薄脆含糊道,“你們用x光掃了三十七次都沒發現的夾層,建議改成兒童益智玩具展廳。“
滿場嘩然中,慕青禾的珍珠耳墜突然發燙。
她看著檢測儀上飆升的靈氣數值,指節無意識叩擊著拍賣圖錄——這個聲稱來送外賣的家夥,已經連續指出五件拍品暗藏玄機,精準得就像親手埋下這些機關。
“接下來這件唐代鎏金銀壺,經三位權威專家鑒定“
“假的。“
林默突然舉起半瓶礦泉水,水珠潑在壺身瞬間凝成冰晶。
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冰晶沿著壺嘴紋路蝕刻出北鬥七星陣圖,壺底冰霧升騰成“天機“二字篆書。
“上周剛出土?“他踢了踢展櫃底座,“你們探測隊的洛陽鏟,該不會挖到天機樓後院了吧?“
監控室裡,穿唐裝的中年男人捏碎了核桃。
核桃殼裡掉出的微型芯片顯示著實時畫麵:林默每指出一件贗品,慕青禾的助理就往加密賬戶轉一筆錢,金額恰好是那些珍寶預估價值的百分之五。
“啟動三號預案。“男人將核桃碎屑撒向空中,碎屑化作熒光飛蟲撲向展台,“讓我們的鑒寶新星感受下什麼叫樂極生悲。“
此時林默正盯著展館穹頂的青銅吊燈發呆。
洞虛之瞳倒映著飛蟲軌跡,視網膜上浮現出三小時前的畫麵:當他假裝擦拭展櫃時,袖口蹭到的香灰正在某件青玉璧上無聲燃燒。
“接下來這件東漢龍形玉佩“
玉佩剛被捧出保險箱,林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踉蹌著撞翻禮儀小姐手中的托盤,八塊玉佩碎片在落地前被礦泉水澆了個透濕。
“哎呀,手滑了。“他揉著發紅的眼睛看向監控探頭,“不過用502膠水粘的贗品,應該比真品更抗摔吧?“
慕青禾終於起身走向展台,高跟鞋踩碎了幾隻熒光飛蟲。
當她彎腰撿起玉佩碎片時,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那是天機樓特製粘合劑的標誌性氣味,而此刻本該出現的靈氣暴走現象,卻被某種更古老的禁製封印在玉紋深處。
“林先生。“她將碎片放進林默掌心,指尖拂過他戴著饕餮戒指的無名指,“不知有沒有興趣參觀我的私人藏品庫?
有些宋代官窯瓷器的開片紋路“
話音未落,展館所有電子屏突然雪花閃爍。
論壇熱帖截圖在每塊屏幕上循環播放,最後定格在外賣騎手背影的饕餮紋影子上。
當安保人員衝進總控室時,隻看到冒煙的服務器和地上一灘正在汽化的熒光液體。
林默把玉佩碎片拋向空中,碎片自動拚合成完整的龍形。
在無人注意的陰影裡,饕餮紋影子突然張開巨口,將展館內所有異常靈氣吞吃得乾乾淨淨。
“慕總聽說過螳螂捕蟬嗎?“他轉身走向安全出口,衛衣帽簷下的瞳孔泛起青銅色漣漪,“建議查查貴司那件洪武釉裡紅的底款,畢竟用明成祖年號燒製朱元璋時期的瓷器“
夜風卷走他未說完的話,會展中心頂樓的避雷針上,半枚帶牙印的雞蛋灌餅正在月光下泛著油光。
月光穿過會展中心穹頂的裂紋,在滿地狼藉中織出一張銀網。
林默踢開腳邊半融化的熒光飛蟲,那些機械甲蟲殘骸正滲出墨綠色汁液,把意大利進口大理石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林先生留步!“慕青禾的高跟鞋踩在蟲屍堆裡發出黏膩聲響,她解下珍珠項鏈纏繞在腕間,“關於那件洪武釉裡紅“
林默突然彎腰拾起半片玉佩殘片,借著月光照在她耳後。
暗紅色胎記在洞虛之瞳中扭曲成符咒形狀,是蓬萊商會嫡係血脈才有的守宮砂。
這個發現讓他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三年前母親病床前出現的那個蒙麵人,脖頸處也有同樣紋路。
“慕總聽說過鑒寶師最怕什麼嗎?“他故意讓饕餮戒指擦過對方手腕,青銅獸首的獠牙刺破珍珠表層。
當慕青禾本能縮手時,藏在珍珠裡的微型追蹤器已被戒指吞噬,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會展中心外傳來刺耳刹車聲,五輛黑色商務車呈扇形圍住出口。
林默嗅到空氣裡飄來的沉水香味,這是天機樓執行組出動的標誌。
他摸出手機假裝查看外賣訂單,屏幕反光裡映出車頂正在組裝的電磁。
“看來今晚要加錢配送了。“他突然將慕青禾推向旋轉門,“勞駕告訴第三輛車裡那位,他西服第三顆扣子的攝像頭該換電池了——畫麵卡在23秒前很久了。“
當慕青禾踉蹌著撞開旋轉門時,林默衛衣的灰色帽簷突然泛起青銅光澤。
潛伏在暗處的白璃劍意如潮水漫過停車場,所有車燈同時爆裂,黑暗裡響起此起彼伏的金屬變形聲。
等應急燈亮起時,商務車頂棚都凹陷出詭異的獸爪印。
“你居然用本座當電磁脈衝武器!“白璃的虛影在戒指裡暴跳如雷,發梢還粘著半塊雞蛋灌餅的碎屑。
林默蹲在消防栓旁,用瓶蓋接住滴落的熒光液體。
這些天機樓特製的腐蝕液正在他掌心凝結成墨玉骰子——正是黑市流通的靈氣計量單位。
當骰子轉到第六麵時,他聽到百米外傳來氣急敗壞的咒罵,某個穿唐裝的身影正把核桃仁砸向手下額頭。
慕青禾站在霓虹燈牌投下的光暈裡,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灰色身影掏出手機。
她腕間的珍珠突然集體發燙,每顆珍珠內部都浮現出微型篆文,拚成一行地址:梧桐巷27號,淩晨兩點,三短兩長。
這是她十六歲繼承拍賣行時設定的緊急聯絡密語。
林默拐進地鐵站口的瞬間,洞虛之瞳突然刺痛。
視網膜上浮現出慕青禾用唇語說的“洪武“二字,這讓他差點踩空台階。
三小時前他故意說錯那件瓷器的破綻,真正的漏洞其實在釉層裡的納米鍍膜——那是蓬萊商會三年前研發的防偽技術。
夜風卷著油墨味拂過古玩店卷簾門,林默摸出鑰匙時發現鎖孔結滿冰霜。
當他用玉佩碎片劃開冰層,聽到二樓傳來重物墜地聲。
白璃的劍氣搶先劈開黑暗,照出滿地滾落的宋代錢幣,這些本該鎖在保險櫃裡的古幣拚成了四個字:合作愉快。
手機在這時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裡,慕青禾穿著拍賣會那套黛青色旗袍,背景卻是他老宅院牆上的爬山虎。
照片邊緣露出一角青花瓷片,正是母親當年摔碎的那隻藥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