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子小姐緩步走向講台中央時,整個階梯教室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那製服裙擺以完美的四十五度角緩緩擺動。
就如同神社的幔帳在神樂鈴聲中莊嚴起伏著…
"照理說她不該是那種隱於禦簾之後的存在嘛"
小信的耳語帶著潮濕的顫音,指甲在我掌心刻下新月狀的凹痕。
“居然也要參加領唱的選拔…”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位理應避免暴露在眾人麵前的神子小姐。
此刻站在聚光燈下,琥珀色的瞳孔在強光中呈現出近乎透明的質感。
此刻,鋼琴前的小鳩也已經調整好琴凳,如同一隻收緊翅膀的夜鴉。
當她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時,左手還是有些輕微的顫抖。
是上次在森林公園的傷還沒有痊愈麼…
"請讓我們開始吧,小鳩~"
神子小姐原本溫柔的聲線,此時卻像浸過冰水的玉串,讓前排幾個正在竊語的粉絲噤若寒蟬。
“l~♬”
當鋼琴第一個音符響起的瞬間,我的後頸竄過一陣戰栗。
這旋律
太熟悉了。
好像是幾天前我教小信英語時,曾聽到的旋律……
而神子開口的刹那——
"arace♫♫"
這歌聲像一柄裹著天鵝絨的古劍,每個音節都帶著曆經百代洗禮的厚重感。
"how sweet the und~♬♬"
尾音在穹頂盤旋三匝,恰似神官搖動的祓串在虛空劃出的金色軌跡。
當她緩緩抬起右手之時,穿過玻璃的陽光正好停駐在她掌心,將那些半透明的指尖映照得如同神社供奉的冰人形。
她的聲線聽起來要比小信低沉許多,帶著超越年齡的厚重感。
如果說小信唱這首歌時,像一位純潔無瑕的少女在潛心祈禱。
那麼神子小姐更像是牧養靈魂的修女在傳播聖愛吧。
當唱到"i once was lost"時,琥珀色的瞳孔突然轉向了我們這邊。
與小信練習時那些可愛的發音錯誤形成鮮明對比,神子小姐的口語明顯更勝一籌。
完美地簡直就像是從維多利亞時代的留聲機裡飄出來的一樣。
當鋼琴轉向急板的瞬間,小鳩的指尖在黑白鍵上掀起風暴,燕尾服後擺展翼般揚起。
"we've no less days to sg d's raise~♬♬"
這句小信總是讀不通順的歌詞,在神子小姐唇齒間化作永恒不滅的誓言。
與小信飽含個人情感的演唱截然不同,神子的歌聲中尋不到一絲"人"的氣息。
那不是對救贖的祈求,而是救贖本身在人間顯聖。
畢竟,眼前這位
確確實實是這座城市的守護神在人間的化身啊
當最後一句"but now i see"的餘韻如晨霧般在空氣中漸漸消散,評委席陷入一種近乎神聖的靜默。
音樂老師的鋼筆懸停在評分表上方,一滴墨汁墜落,在紙上暈染成一輪黑色的太陽。
時間仿佛凝固了整整一分鐘,直到神子微微欠身行禮,現實的時間之輪才重新開始轉動。
掌聲遲滯了許久才驟然爆發,比給予小信的更為熱烈,卻夾雜著某種近乎敬畏的顫抖。
"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
主持人的聲音明顯在發抖,
"小鳥遊同學最終得分是"
大屏幕上的數字如心跳般躍動了三次才最終定格:99分。
小信的身體明顯晃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所擊中。
這個分數不僅超越了她的93分,更如同利劍般刺穿了校史紀錄。
最令人戰栗的是,有位評委給出了滿分——這在以嚴苛著稱的音樂教研組曆史上,簡直如同神跡。
"彆灰心啊,信。"
我握住小信冰涼的手指,那溫度讓我想起冬夜裡的月光,
“畢竟你是英語初學者嘛!已經很不錯啦!而且你們的風格也不太相同……”
但連我自己都無法被這番說辭說服。
"如果選拔曲目不是英文的話,我們絕對有一戰之力啦~"
神子小姐的表演似乎早已超越了"風格"方麵的範疇。
我捏了捏小她顫抖的指尖,她手心裡沁出的冷汗沾濕了我的拇指。
“好啦,賢,不用安慰吾啦~區區這種小事…”
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但赤色的瞳孔裡晃動的分明是即將決堤的星光。
觀眾席突然爆發的歡呼聲像潮水般湧來——
神子小姐在小鳩的守護下被簇擁著坐到了第二排中央。
幾個舉著「神楽聖詠」應援扇的女生正爭先恐後為她披上純白針織外套。
"怎麼會這樣啊…小信信…"
旁邊傳來晴鬥細弱的呼喚。
是日向和晴鬥捧著檸檬茶重新坐了過來。
日向剛把飲料遞出就又紅了眼眶。
“沒事的!我們下次再加油吧!信醬!”
但更刺眼的是觀眾席邊緣。
幾個曾經舉著「信醬love」燈牌的男生正偷偷把貼紙換成神子小姐的q版徽章。
好家夥,這麼快就有不堅定的粉絲臨陣倒戈了嗎……
評委席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下一位參賽者剛唱完《ory》,副歌部分就破了三個音;
再後麵的男生甚至沒等間奏結束就狼狽鞠躬——
神子小姐餘韻未消的聖詠像道無形屏障,把普通人的歌聲襯得如同劣質錄音帶。
而在評審團短暫地討論了一會後,將最終的結果交給了主持人。
"最終結果將綜合考量臨場表現與"
主持人念稿的聲音未竟,神子小姐便毫無征兆地站了起來。
"請允許我申請與織田同學共同擔任領唱。"
教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隨即爆發出潮水般的竊竊私語。
評委席上,音樂教研組長的眼鏡滑到鼻尖,鏡片反射出驚愕的光芒。
小信猛地抬頭,赤色瞳孔如火焰般顫動。
"賢她這是?"
小信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
"要乾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神子小姐已經緩步走向評委席。
"我認為"
她的聲音如清泉流過石階,在教室中激起回響,
"音樂不應該有唯一的正確答案。"
她轉向小信的方向,嘴角揚起一個近乎溫柔的弧度,那笑容像是初春融化的第一道冰淩,
"從織田同學的歌聲裡,我聽到了自己永遠無法觸及的溫度。"
“這恐怕不符合規矩吧小鳥遊同學”
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
"但很有創意,不是嗎?"
音樂老師突然插話,她的目光在神子小姐和小信之間來回遊移,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或許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教室裡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那些剛剛換上神子小姐徽章的男生們尷尬地僵在原地;
晴鬥和日向則像被雷擊中般瞪大了眼睛;
小信則完全石化,隻有蒼白的嘴唇在無聲地翕動,如同擱淺的魚。
“小鳩~請問你可以臨時改編一下二重唱的版本嘛~?”
神子小姐的聲音忽然輕快了起來,
“樂意之至,小姐。”
小鳩優雅頷首,緩步走向了講台上的鋼琴。
"等、等等!"
小信突然踢開椅子站起來,卻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檸檬茶。
琥珀色液體在過道蔓延成小小的湖泊,倒映著她劇烈搖晃的赤瞳。
"吾可沒同意要和汝一起唱啊!"
少女倔強的聲線裹著沙啞的顫音,被神子小姐轉身揚起的發絲割裂成細屑。
神子小姐驀然回身,纖細的指尖再次輕撫過琴鍵邊緣,
"那~織田同學。"
琴音頓時變得柔軟,如同初雪飄落時最輕盈的那一片。
"現在邀請你與我合唱,還來得及嗎?"
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小信繃緊的肩膀微微鬆懈,仿佛被春風拂過的柳枝。
與此同時,鋼琴前傳來試音的和弦。
小鳩的左手如清泉般流淌過三個八度,右手卻編織出截然不同的旋律。
兩股音流交織成奇妙的和諧,宛如在演繹此刻舞台上無聲的心語。
小信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裙擺。
赤色的眼眸中星光流轉,最終定格成一種倔強而柔軟的決心。
"哼既然汝如此誠懇的邀請"
小信揚起下巴,聲音卻比平時柔和了幾分,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吾就勉為其難參與一下好了"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
神子不知何時已近在咫尺,近得能看清對方睫毛上跳躍的細碎陽光,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檀香。
神子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態莊重如奉納神器的巫女,卻又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請多指教啦~小信~"
她輕聲說道,
教室裡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櫻花飄落的聲音。
小信深吸一口氣,赤瞳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她緩緩抬手,卻在指尖即將相觸的瞬間猛地收回。
"先說好啦!"
她突然提高音量,像是要用張揚掩飾悸動,
"吾可不會遷就汝的節奏嗷!"
神子笑了。
那笑容不再完美得如同麵具,眼角泛起真實的細紋,唇邊也綻放出表演時從未有過的生動弧度。
"哼哼,正合我意。"
她說著便轉身走回了講台,
"那就~讓我們『公平競爭』吧~"
音樂老師激動地拍案而起,鋼筆在記事本上劃出長長的墨痕:
"太美妙了!這種張力!這種碰撞!"
她揮舞著手臂,聲音因興奮而顫抖,
"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啊!"
小鳩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旋律逐漸攀升至高潮。
神子立於鋼琴旁,忽然啟唇吟唱。
古老的歌謠從她唇間流淌而出,恍若穿越千年的月光,清冷而神聖。
小信怔忡片刻,隨即不甘示弱地加入。
她的聲音清亮如初春解凍的山澗,與神子低沉悠遠的聲線交織纏繞,竟意外地和諧。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在空氣中碰撞融合— —
神子的歌聲如同哥特教堂彩窗投下的神聖光柱,莊嚴而肅穆;小信的聲音則像穿透雲層的正午陽光,熾熱而明亮。
當她們唱至高潮,整個教室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籠罩。
評委席上的老師們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教導主任的眼鏡滑落至鼻尖,他卻渾然不覺。
音樂老師已是淚流滿麵,指尖緊緊攥著樂譜:
"這就是我畢生追尋的和聲"
琴聲漸漸平息,最後一個音符如露珠般在空氣中顫動,久久不散。
神子轉向小信,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教室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熱烈。
晴鬥和日向激動地相擁,那幾個偷偷更換應援物的男生尷尬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徽章不知該往哪放。
主持人聲音顫抖地宣布:
"經評審團一致決定本次領唱將由小鳥遊同學和織田同學共同擔任!"
神子優雅地欠身行禮,起身時卻對小信眨了眨眼,這個俏皮的小動作讓她整個人突然鮮活起來。
小信愣了片刻,隨即回以一個帶著鋒芒卻不再戒備的笑容。
兩人之間的空氣微妙地改變了,仿佛冰封的湖麵被春風拂過,裂開第一道溫柔的縫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