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哈啊!賢!趕快再給吾來一罐透心涼的汽水和嘎嘣脆的土豆片!"
小信裹著繃帶的胳膊突然從被單裡探出來。
隨著她元氣十足的笑聲,幾縷銀絲粘在汗津津的額角。
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身軀在病床上扭動著,乍看還真像隻金燦燦的粽子。
“是…是…馬上就來…”
我握著冰涼的塑料罐和大包的薯片,看著這個明明該靜養的傷員正像樹袋熊似的往床頭櫃攀爬。
她後腰處三道交錯的繃帶在晨光下泛著淡紅,那是被利刃撕咬過的勳章。
"你確定要這個"
話沒說完,小信已經單手扯開拉環,指尖都沾了氣泡水。
"咕嘟咕嘟"的吞咽聲像是某種古老生物在蘇醒。
她鼓脹的腮幫子隨著吞咽上下起伏,接著就著撕開的薯片袋大快朵頤。
鹹澀的薯片碎屑落在雪白繃帶間,她卻渾然不覺,反倒衝我擠眉弄眼:
"嗚哇~汽水的第一口果然價值兩塊五呀!對吧!賢~"
我卻望著她監護儀上跳動的波紋有些出神。
這時武藤醫生白大褂的衣角自磨砂玻璃後一閃而過。
隨後隔壁病房便傳來了金屬器械碰撞所發出的淡淡脆響。
此刻,隔壁的景虎小姐應該在姐姐的守候下接受著武藤醫生的治療。
不知為何,近乎無敵的景虎小姐這次卻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但是,我相信。
隻要有武藤醫生在,無論多麼難以治愈的傷,都能夠輕鬆解決的吧…
漸漸地,
仿似有一股暖流透過天花板上的通風口。
緩緩地流向這間飄著抹茶蛋糕香氣的病房。
陽光也正穿越百葉窗在小信腳邊畫出了美麗的金斑。
這位往常要把病房拆成遊樂場的少女此刻裹著印滿可愛熊貓的毛毯。
依然能用打著石膏的腿在空中劃出誇張的弧線。
"賢~汝快看這個!"
她突然舉起旁邊櫃子上的紅色寶石,晨曦在她鼻尖凝成細小的汗珠,
"武藤先生說隻要吾收集夠一百個這樣的水晶,就能召喚原初炎神哦!"
我望著她被石膏固定的腳踝在半空搖晃,監護儀的滴答聲突然變得遙遠而模糊。
當看到她那有如太陽般的笑靨,一滴混著笑意的淚珠正巧墜落在我的袖口。
這絕對比任何鎮靜劑都更有效地抹去了昨夜死戰所帶來的苦澀。
我下意識用指尖摩挲著冰鎮汽水罐,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蜿蜒而下。
鋁罐表麵沁出的涼意穿透皮膚,刹那間將意識拽回那個血色浸透的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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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傾倒的墨汁般浸染天際,凶暗毫無征兆地自地脈噴湧而出。
濃稠的瘴氣翻卷著吞沒整片林地,泥土在霧中滲出細密血珠。
小信反手將壓切橫在胸前,強製喚醒了壓切的無上力量。
她踏著破碎的月光突入鬼群,燃燒的刀光在血霧中劃出灼目的軌跡。
牲鬼畸形的肢體裹挾腥風襲來,卻在觸及赤炎的瞬間發出油脂燃燒的劈啪聲。
斷肢與膿血在方圓三丈內潑灑成詭異的圖騰。
當神子小姐與小鳩的身影破霧而來時,戰場已化作煉獄繪卷。
她的靈力星軌流轉,將暴走的鬼氣穩穩壓製。
接著,小鳩太刀凝結的淨滅蓄起月華清輝。
就在即將釋放的刹那,
一道暗影仿似虛空突現貫穿了小鳩的身體,
那是幾近撕裂空間的鬼麵少女的太刀,手中的刀刃還殘留的殺氣凝成霜花。
壓切的火焰雖然早已黯淡,自己唇角溢出的血線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但小信仍以虛弱的身體攥緊刀柄,迎著鬼麵少女周身纏繞的怨氣廝殺了起來。
兩柄利刃相撞迸發的衝擊波掀翻滿地血泊。
但之前強製調動魔力產生了巨大的反噬,讓她在這場戰鬥中逐漸處於下風。
卻在此時,春政的身影突然切入刀光之間。
最終,那隻牲鬼和那個詭異的鬼麵少女一同消失在了那片彌漫的迷霧之中。
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般,隻留下無儘的死寂 …
牲鬼敗走後,姐姐扶著景虎跌撞著踏碎滿地枯枝艱難地回到了我們身邊。
巫女們立刻展開行動,開始全力為景虎小姐治療。
另一端,三位巫女踏著結界的殘痕緩步而行。
白色袖擺在風中翻飛,每當她們駐足合掌,便有螢火蟲般的微芒從指縫間流瀉。
斷裂的樹木在柔光中重新挺直軀乾,深達丈餘的地裂被新生的蕨類植物溫柔填滿,如同褪色的墨跡點綴在重歸青翠的山林間。
被牲鬼破壞得滿目瘡痍的森林,似乎在一點點恢複到原樣。
姐姐的手指微微顫抖,回憶如同破碎的鏡片,每一片都映著那夜的驚心動魄。
“當時的暮色很美,我們喝得有些多,便提議去湖邊散步。”
姐姐的聲音低沉而縹緲,仿佛從遙遠的記憶中傳來,
“小景虎的酒量一向很好,但那一晚,她的臉頰也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像是晚霞映照在雪地上。”
那時,湖麵如鏡般平滑無痕,將緋紅色渲染的天空完整地倒映其中。
微風輕拂而過,似有若無地在空氣中氤氳開來。
可這短暫的寧靜被驟然打破。
飛鳥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擾,一下子成群地聚集。
振翅的聲音彙聚在一起,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景虎一直沉靜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猶如出鞘的寶劍寒光閃爍。
她輕輕微微側耳,就像在捕捉風中最細微的低語。
敏銳的直覺在心底敲響了警鐘,這看似平常的信號背後,一定隱藏著重大的威脅。
於是,她們緩緩地繞過湖岸。
然而每邁出一步,都仿若踩在自己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之上。
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
隨著逐漸靠近對岸,這股氣味如同實質化一般,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當她們來到了對岸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們不由自主地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裡七零八落地散落著未知的屍體,那殷紅的鮮血將腳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深紅色。
殘破的肢體與破碎的衣物雜亂無章地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座血腥恐怖的祭壇。
在祭壇的正中央,一隻折斷的鬼角靜靜地躺臥在那裡。
那鬼角的漆黑表麵泛著幽幽的冷光,就像來自地獄深淵的目光,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恐怖氣息。
鬼角周圍繚繞著絲絲白色的煙霧。
那些煙霧像是有生命一般,緩緩地蠕動著。
一會兒好似凝聚成了扭曲可怖的麵孔,那麵孔五官模糊,卻透著無儘的惡意。
一會兒又冒起暗金色的碎末,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痛苦燃燒,散發著死亡的味道。
景虎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她毫不猶豫地喚出七星長槍。
那長槍的槍尖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凜冽的寒芒,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斬斷這眼前的邪惡。
可是,那股詭異的氣息已經開始影響到了她的存在。
本就因為喝了不少酒而有些醉意,此時在這股強大力量的衝擊下,那酒意愈發嚴重起來,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在體內橫衝直撞。
她的臉色變得慘白如雪,額角也漸漸滲出細密得如同蜘蛛網一般的冷汗。
手指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握住長槍,試圖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形。
那酒意與那股詭異的氣息像是同流合汙了一般,開始在她的身體裡興風作浪。
隻見她的白發逐漸暈染上紺色,隨著這顏色的蔓延。
整個人又開始變回了龍姬小姐的模樣。
可是,不擅飲酒的龍姬此時正被大量的酒精折磨著。
這副軀體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混亂,於是不受控製地開始無意識地嘔吐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祭壇的方向隱隱約約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那聲音就像是有什麼巨大而沉重的東西在裡麵不停地翻滾湧動。
時不時發出低沉的吼聲,那吼聲如同野獸的咆哮,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在這寂靜而恐怖的氛圍裡不斷回蕩。
然而,那濃厚的煙霧就像是一層無比厚重的屏障,將所有的視線都嚴嚴實實地遮蔽住了。
讓人隻能聽到那令人膽寒的聲音,卻根本看不清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危險總是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降臨。
一個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從樹林之中一閃而過,那速度快到極致,幾乎隻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光影,根本看不清它的輪廓。
頃刻間轉變方向,似離弦之箭。
目標明確地直奔已經變回龍姬小姐的景虎而去,仿佛它早就鎖定了這個小獵物。
姐姐反應也是極快,當下毫不猶豫地拔出隨身佩戴的短刀迎著黑影衝了上去。
一時間,刀光閃爍,與黑影不斷交錯,金屬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環境裡如同炸雷一般。
然而,這個黑影卻異常狡猾。
它似乎並不打算在此處戀戰,身形一閃就巧妙地避開了姐姐如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然後毫無停留地朝著景虎奔去。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景虎拚儘了全身的力氣,終於重新掌控了龍姬小姐的軀體,用儘全力擋下了黑影這淩厲的攻擊。
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黑影並沒有繼續展開攻擊。
它就像一個得勝的獵人突然改變了主意,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仿佛感受到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
隨後身形一轉,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那濃厚的白色煙霧之中。
隻留下一片狼藉的現場,還有身受重傷的景虎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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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