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
如今的情況也隻能用冤家路窄來形容了吧…
整間居酒屋裡的氣氛,都因為兩個女孩子之間的劍拔弩張而緊繃得令人窒息……
一方是坐在我左側披著那瀟灑飄逸的紅色風衣的小信。
另一方則是倚在我右側角落裡的,依舊穿著雪白長袍、裝備著褐色輕便甲胄,相當標準裝扮的景虎小姐……
被如此針鋒相對的二人夾在中間的我,現在即便是偃旗息鼓、伏案裝死,恐怕也難以在這種環境下明哲保身。
所以,現在的情況可以完全稱得上是動輒得咎了。
無論向哪一方略微傾斜一丁點都會墮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吧……
我偷偷摸摸地瞟了一眼坐我身旁的那個,正狠狠攥著筷子眉頭緊鎖伏在桌案前不怒自威的小信。
恰在這時她也向我投來了一種極為凶悍的眼神,讓我剛才還掛在嘴邊的勸諫之言,在一瞬間又被活生生地給噎了回去。
發覺這邊已是無路可走後,我又無可奈何地扭頭偷偷看向了房間的角落:
那位正麵無表情地搖晃著斟滿的小酒盅,以同樣恐怖的眼神側目看向這邊的“白毛軍神”。
我算是看明白了!
現在縱使擁有那三寸不爛之舌,也是不可能將這形同水火的二人調解開了。
更何況信那家夥,居然在剛才公然挑戰起景虎小姐來。
啊?
問我為什麼局麵會以雙方如此對峙的形式展開?
那就且聽我慢慢道來吧…
▽ ▽ ▽
(大約半個小時前…)
“唔姆…肚子開始咕咕叫了呢…”
小信捂著自己的小腹無精打采地抱怨著。
“餓了嗎?也難怪…畢竟和那些鬼糾纏了那麼久啊…”
我抬頭望向已然昏暗下來的深藍色的天空,回想起剛才不斷和鬼周旋的事,
“還能堅持住嗎?以現在這個時間來看,回到家可能要我們自己做飯哦?”
“欸?!已經不行了啦,腿都已經開始發軟了…再沒有白飯吃,汝可就要背著吾前進了啊!”
她一聽到要自己動手做飯,便變得像隻小獅子一樣開始張牙舞爪地抗議起來。
“好好好…不按照你這家夥的意願來的話,一定又會耍無賴吧…那今天晚上還是在外麵吃吧。現在就連我自己都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哪裡還背得動你呀!”
腦海又閃現出了那些以往的不滿足她而導致的苦痛經曆後,心懷恐懼的我直接快速地答應了她,
“那…你有什麼想吃的店嗎?”
“唔姆…唔姆…”
她點了點自己那俊俏的下顎仔細地思考了起來,
“吾想吃漢堡肉!”
“這個時間哪裡還有漢堡肉給你吃啊!換一個!”
“那就吃之前的那家非常豪華的店!”
“喂喂喂,你這家夥是想讓我被留在店裡刷盤子嗎?!太貴了!換一個!!”
見自己的要求都被否決的她便一臉壞笑地伏到了我的耳邊,然後用手拍起了我的肩膀無情地嘲諷道:
“唔…這個沒有那個也嫌貴的,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讓吾選呢、還是說~汝根本就是個窮~光~蛋呐?這樣以後可怎麼養的起吾呀!”
咳咳!莫名被這家夥給戳到痛處了…
這家夥一直都這麼毒舌的嗎?……
究竟是哪位整日遊手好閒白吃白喝的人害我成為窮光蛋的。
起碼你自己心裡應該非常清楚的吧!
“那…就去的那家居酒屋吧!吾記得那裡的點心很好吃也很便宜喔!那裡的話,賢的錢包應該也能經受得住考驗了吧~”
不知為何她突然在瞬間變得好像個不想惹大人生氣的乖孩子一樣。
溫柔懂事的信倒是讓我有些適應不來。
之前的那家居酒屋?
難不成是第一次遇見景虎小姐的那家居酒屋嗎?
雖說這個提案也不是不行啦,但怎麼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呢…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吧~有自己喜歡的點心的話,應該也會吃的開心一些呢!”
雖然心裡還是有著些許不踏實,但看到她那一臉期待的樣子我還是同意了。
而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這絕對可以說是我今天做過的“第二錯誤”的決定。
(第一非帶著她去看雪雕莫屬)
也讓我對美好晚餐時光的期待完全淪為了泡影……
等到了店裡,迎接我們的依然是熱情洋溢的親切老板和熟悉的舊式裝潢。
站在一整台桌案後的開放式廚房裡悠然自得的中年男人還是老樣子,腦門上綁著的白色頭巾很有一番電視劇裡麵的風格。
“哦喔!是你們呀。歡迎再度光臨小店喲~”
老板說著,準備了兩套灰色陶瓷的餐具輕輕地擺放在了麵前的桌案上,
“坐這裡可以嗎?”
“唔姆,唔姆!那就多謝啦!”
身旁的小信一下子像隻敏捷的小貓一樣,靈巧地攀到了自己挑好的位置上,順勢拿起桌上的菜單端詳了起來,
“唔喔?今天竟然有新品嘛?!”
“哈哈哈哈!沒錯,我平時都有對菜品的研究的。每過一陣子菜單上都會有些小小的變化。”
聽到小信對自己菜單十分的驚喜,老板也顯得十分高興。
沒過幾分鐘,小信就寫好了自己的點單彬彬有禮地遞交到了老板的手中。
這個家夥就隻是對我那麼不客氣嗎、、、
真是壞透了。
好生氣啊。
“呀勒呀勒、小姑娘你還是點了酒呢~”
老板一邊對照著點單,一邊詢問起了正在旁邊神遊的我,
“嗯嗯…我好像是記得,你們上一次來的時候小姑娘還不能喝酒吧?請問現在怎麼樣了呢?”
“啊…這個…呃…”
被老板突如其來的問詢考住了的我,一時間竟變得啞口無言。
這麼說來…
我好像還不知道這家夥的生日吧?這,這叫我該怎麼回答嘛…
這時一向敏銳聰穎的小信好像早已經看穿了一切,開始用一隻手不悅地拄起下巴來,另一隻手則像審問罪犯的拷官一樣敲打著桌子——
“噠,噠,噠……”
看著她那殺氣騰騰的目光,現在我真的很想就地挖出個洞來鑽進去以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哎呀呀、小姑娘不要那麼生氣嘛~”
老板見她有些慍怒便和藹地寬慰道。
還是要感謝老板的及時救場,要不然我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收場。
隻見她在撅著小嘴冷靜地思索了一陣後,向這邊投來了幾顆冰冷的文字,
“六月二十三日。”
恐怖如斯的信長大人居然還會給人台階下嗎?!
真是大開眼界了!
在感歎了這有趣的一幕後,我趕忙像得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借坡下驢,
“我,我一定會記住的!”
就當我還在因為剛才的發言是否能讓她滿意而忐忑不安的時候,洞幽察微的老板便把做好的菜品端到了桌案上來。
“唔姆唔姆!終於來了嘛~!”
她見心怡的美食擺到了自己麵前便沒再過多追究,若無其事地搓了搓小手開始心滿意足地享用了起來。
“菜都上齊啦,酒一定要等到成年再喝哦~所以給你換成了果汁作為替代。”
他說著便調配了一杯相當精致的橙汁放到了小信麵前。
看著略有些失望但又不好意思發作的她,我竟暗自在心底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她想做而做不成的事呢,真是大快人心了!
恰在我竊喜之時,從店外麵傳來了一陣輕鬆愉快的腳步聲,當我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門口處,迎麵進來了一位白發白衣褐色甲胄的高挑俊秀女性。
“啊,景虎小姐!”
我立刻打了個招呼,看到她身上斑駁的痕跡,不禁問道:
“你這是……剛剛又去戰鬥了?”
景虎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冷淡但透著一絲疲憊:
“嗯,剛結束一場戰鬥。”
小信聽到這話,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容,故作輕鬆地說道:
“說到戰鬥,吾今天可是一口氣討伐了四隻猿鬼喔!”
她的話語中明顯帶著炫耀的意味,顯然是為了在景虎麵前彰顯自己的厲害。
我知道這四隻猿鬼其實是我們一行人合力討伐的,小信根本沒親自動手。
但她現在卻毫不猶豫地將功勞歸為己有。
“哦?”
景虎眉頭微皺,顯然對小信的話秉持懷疑的態度,
“四隻猿鬼?你一個人?”
“當然咯。吾對付那些家夥還是輕輕鬆鬆啦~”
彆看她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眼中卻透出陣陣得意。
景虎冷笑一聲諷刺道:
“你真的認為自己能討伐四隻猿鬼?莫不是在編故事吧?”
被質疑的小信頓時臉色一沉,感到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汝什麼意思?覺得吾沒這個實力嘛?那汝今天又殺了幾隻?還是說……汝隻是在裝裝樣子呢~”
景虎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語氣也愈發尖銳:
“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事實就是如此。你的所謂戰績不過是在自我陶醉罷了。”
信的笑容僵在臉上,火氣頓時躥上心頭。
“哦?汝竟敢這麼說?那汝又有多少實力?汝就敢質疑我?”
“不是質疑,而是揭露真相。”
景虎毫不退讓,持續地輸出著不滿
“你這個徹頭徹尾的自大狂,除了吹噓之外,還能乾什麼?”
“汝這家夥!”
小信的眼中瞬間燃起了怒火,酒屋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可能爆發一場衝突。
本來好不容易才讓景虎小姐略微緩和了對我們的敵意。
但經過信的挑撥,好像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我頓感大事不妙,隨後精神恍惚地眼前一黑。
緩過來之時,一切就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 △ △
“呲溜——嗒!”
那隻滿臉都寫著不滿的白毛軍神氣勢洶洶地將一盅佳釀一飲而儘,
隨後又自顧自地吃起了剛點的那份梅乾。
“咕嘟咕嘟——啪!”
不甘示弱的小信也端起自己的那杯“幼兒”飲料咕嘟嘟地喝了起來。
在經過一番短暫地交鋒之後,未分勝負的兩人依舊異口同聲地叫喊道,
“老板!再來一杯(壺)!”
也就是老板服務經驗十分的老道。要是換作我啊,估計早就被這兩個強勢可怖的女人給碎屍萬段了吧。
“呲溜——”
“咕嘟咕嘟——”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位近似仇家的大人物開始把相見時的分外眼紅,轉變成了對飆似地酒水比拚。
我固然知道這兩個人同樣屬於爭強好勝類型啦…
但可沒想到連喝酒(水)都要分出個高下嗎?
不過話說回來,尊敬的景虎小姐啊。
你喝的是酒,而小信喝的卻是果汁,這樣比真的合適嗎?
等酒過三巡的時候。
坐在角落獨自飲酒的景虎小姐那俊秀白皙的臉上已經映出了陣陣的紅暈,表情和動作也漸漸變得親近隨和了起來。
“唔嗚…嗚…”
這邊喝飲料的小信也開始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不自主地捂起了自己的小腹發出陣陣哀嚎。
兩條可愛的小短腿兒也在不住地磨蹭著。
“喔~小姑娘你果汁喝的太多了嘛。衛生間就在外麵的園子裡哦!”
老板和善地為她指明了方向。
於是她在向老板簡單地道了謝以後,便撇下我一溜煙地跑走了。
“唉!這個家夥。行事作風還是那麼風風火火的…”
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
還沒等我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勒住了脖子。
真的差一點就要被勒得窒息過去了,
“唔啊啊!!什麼……什麼情況啊!?”
“哎呀,哎呀!你,你小子好,好麻煩啊……”
從身後傳來的正是景虎小姐那醉醺醺的聲音。
“就,就是你這,這小子吧。總是混在,混在信長那家夥,身邊的那個跟班小子。你叫,叫什麼名字啊?”
呼…原來是景虎小姐啊。
我還以為是光秀前來偷襲,又或是哪裡來的忍者呢。
真是虛驚一場啊…
但是,那位在平日裡動不動就要拿著那杆七星槍大殺四方的景虎小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看來酒精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覷啊!
要是小信也喝了那麼多酒的話,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喂——連我這個,毗沙門天的化身都,都不放在眼裡。你,你這家夥真的很,很狂妄嘛?!”
景虎小姐見我沒有說話,便開始打擊報複似的搖晃起我的身體。
“哇啊啊!請饒了我吧,景虎小姐!實在抱歉哇!!”
我在她的蹂躪之中被迫擺出一副求饒的姿態。
“哈哈哈哈!!這不是個挺有趣的人嘛?來,陪我喝酒!你應該可以喝吧?”
景虎小姐似乎被我這副落魄的樣子逗得心花怒放,衝老板要了一個酒盅便開始倒酒給我。
如果有一天我向彆人吹噓說,我和戰國時期越後的軍神小姐喝過酒,彆人一定會覺得我瘋掉了。
“嘶溜…”
我隻好按照她的要求端起小酒盅喝了一口,頓時一股濃烈的辛辣味在我口腔中擴散開來。
“咳咳咳!!”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很蠻豪爽的嘛!再來再來!”
明顯已經喝嗨了的景虎小姐乾脆一把將我攬到了懷裡,然後繼續怡然自得地強行給我灌酒。
真是的…
搞得現在我都已經開始懷疑到底誰才應該是弱勢群體了啊。
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她灌進了好幾杯酒。
原本清醒的頭腦似乎也慢慢地被酒精所麻痹了酒的口味也從一開始的辛辣變得香醇起來。
不得不說,酒和老板做的香酥脆皮炸雞一起食用真是絕配呢。
“喂…小子。”
景虎小姐的語氣突然變得沉穩了下來,那一雙翡翠般晶瑩剔透的眼眸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你,覺得信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雖然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話,但字裡行間仍能透露出其中的份量之重。
看來景虎小姐還是對這個昔日的對手十分在意呢…
“嗯嗯…我覺得……她是個有很複雜性格的人呢。
時而放蕩不羈乖張奔放,時而又會變得柔情似水多愁善感。
多數時間都是樂善好施平易近人的,但是觸碰到她的底線也會露出凶神惡煞的一麵。
在危急關頭總是無所畏懼地衝在最前麵保護我,但是在自己的力量拿不準的時候也會害怕地躲在我後麵呢,總之是個可愛的人吧。哈哈哈哈!”
說到這裡我的嘴角不禁地微微上揚,可能我也是有些喝多了,竟變得如此的口無遮攔,心裡有什麼話便全都不假思索地吐露了出來。
不過這似乎也讓旁邊的景虎小姐對小信有了些許的正麵認識。
“嗯…聽你這麼一說。信長那個家夥姑且還算得上是個好人嘛…並沒有風評的那種胡作非為的樣子……”
在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後,她又變回了之前的那個醉鬼靠到了我的身上。
“唔啊!景虎小姐您怎麼就突然靠過來了啊?!不…不行的!怎麼……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的展開啊!”
又被她嚇到了的我再次開始了新一輪的胡言亂語。
“呼…呼…”
呃…原來是睡著了啊…
“這位客人之前總是自己來呢,但是真沒想到你們認識呀。那為什麼一開始兩邊都氣勢洶洶的呢?”
老板又端上了一盤美味的團子親切地問道。
“唉!說來話長啊…”
看著正倚著我的肩膀肆無忌憚地呼呼大睡的白毛酒鬼,我實屬無奈地歎了口氣。
“咳咳!”
在這個尷尬的時刻,一個明顯摻雜著激憤的高昂聲線從我身後傳來,
“唔唔唔…汝跟汝的‘景虎小姐’看上去很親昵嘛~?!吾才離開不久,汝竟然連吾的敵人都不放過哇!!好大的膽子!”
“嗚啊!你不要誤會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啊啊啊!!”
“閉嘴啦!變態!變態!”
…… ……
現在想來那還真是個難忘的夜晚啊…
因為,我的左半邊臉,被活生生地修理成了正方形……
我真的很謝謝你,
親愛的景虎小姐。
(一抹和善的苦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