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初怔住了,她記得那次。
二皇子在圍獵時故意射殺幼鹿取樂,她罰了三十軍棍讓他長記性。
“最過分的是……”李連月繼續控訴,“連我們喜歡什麼她都要管!三皇姐繡了幅鴛鴦圖,被她罵玩物喪誌;我想學胡旋舞,她說有傷風化……”
她突然抓住李雲初的手,“所以江柚白敢於和她頂嘴,是不是很厲害?”
李雲初看著李連月閃閃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原來在弟妹心中,她就是個專橫暴虐的長姐!
“不過……”李連月突然情緒低落下來,“大皇姐已經不在了……”
她踢了踢石子,“以後再也沒人逼我們天不亮就練武,也沒人檢查功課……”
“有時候,還挺想她的。”
李雲初鼻子一酸,慌忙低頭假裝整理衣襟。
“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李連月突然又恢複驕縱模樣,揚起下巴,“總之你要記住,以後在侯府,我們倆就得同仇敵愾,好好對付侯府裡麵的鶯鶯燕燕,不能讓那些鶯鶯燕燕恃寵而驕。”
李雲初斂了斂神色,低聲道:“好……”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殿宇,“五姐姐,那個宮殿誰住呀?看著好氣派。”
李連月順著她的眼神看了過去,“那是母後的寢宮。”
“能過去看看嗎?”李雲初一臉的期盼。
“這個……”李連月有些遲疑,“自從大皇姐戰死之後,母後就閉門不出,我們這樣過去恐怕會打擾母後。”
“而且父皇下令,任何人不許過去打擾母後休養。”
李雲初眸色一頓,“我們不進去打擾母後,我就想在外麵看看,過一過眼癮。”
李連月抿了抿唇,見她一臉的祈求。
頓時心下一軟,“行吧,帶你去鳳儀宮周邊看看。”
“謝謝五姐姐,你真好!”李雲初親昵地拉著她的衣袖,晃了晃。
李連月臉色莫名一紅,語氣頗有點不自在,“這有什麼的?瞧你這土包子的樣子,以後出去彆說是我的妹妹,我丟不起這個人。”
話雖如此,但她眼底的笑意還是一覽無餘。
——
鳳儀宮外。
“嘩啦!”鐵鏈拖地的聲響在寂靜宮道上格外刺耳。
隱約還有鞭子破空的“咻咻”聲。
李雲初心下一緊,“這什麼聲音?”
她抬腳就要往鳳儀宮內走去。
“彆去!”李連月一把拽住她,“父皇下過嚴令,任何人不得……”
“啪!”一記清脆的鞭響打斷了她的話,緊接著是女人痛苦的悶哼。
李雲初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是母後的聲音!
“放開!”她甩開李連月的手,直接衝了進去。
“你瘋啦!”李連月在後麵急得跺腳,“你這樣進去,會被父皇……”
李雲初直接撞開了宮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如遭雷擊。
鳳榻上,皇後雙手被鐵鏈鎖在床柱,素白中衣上布滿血痕。
一嬤嬤正高舉藤鞭,下一瞬就要落下。
“住手!”李雲初撲上去狠狠推開嬤嬤。
那嬤嬤踉蹌幾步,看清來人後臉色大變:“兩位公主怎麼來了?”
皇後緩緩抬頭,散亂發絲間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當她的目光觸及李雲初時,渾濁的雙眼突然亮起異樣的光彩:“初兒……”
不一會兒,她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鐵鏈嘩啦作響,“初兒快跑,他們那些壞人要害你……”
李連月踉蹌後退兩步,繡鞋踩到地上乾涸的血跡,在青磚上拖出一道暗紅痕跡。
望著皇後枯槁的麵容,她眸中滿是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
母儀天下的一國之母,如今像條老狗般被鐵鏈鎖在鳳榻上,手腕磨出的血痂觸目驚心。
皇後娘娘不是在休養嗎?
為何會變成這樣?
“誰準你們這樣對皇後娘娘的?”她突然暴起,一巴掌甩在那持鞭嬤嬤臉上,“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
嬤嬤被打得偏過頭去,卻不敢吭聲。
“鐺鐺鐺!”一陣腳步聲傳來。
“連月,彆胡鬨!”柳絮的聲音從殿門處傳來。
她扶著宮女的手快步走進,絳紫色裙擺掃過地麵,“誰讓你們來這裡的?”
李雲初暗中捏緊了袖中的藥丸。
用身子擋住後麵人的視線,將假死藥塞入皇後舌下。
“母妃!”李連月眼淚已經奪眶而出,“您看看皇後娘娘被他們折磨成什麼樣了?這哪還是人過的日子……”
“住口!”柳絮厲聲打斷,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這是陛下旨意。”
“來人,把五公主和十九公主帶出去!”
兩個膀大腰圓的嬤嬤立刻上前。
李連月猛地掙開:“我已經二十歲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她指著奄奄一息的皇後,聲音發抖,“父皇為何要這樣對待結發妻子?這還有天理嗎?”
“先是大皇姐被挫骨揚灰,再是太子被廢,現在皇後娘娘又被折磨成這樣?父皇的心怎麼就這麼狠?”
柳絮臉色驟變,“住口!不得胡言!”
“皇後娘娘?您怎麼了?”李雲初搖晃著皇後的身體,聲音急促道。
她的手指卻悄悄搭上皇後頸側,脈搏正在減緩,藥效發作了!
“啊——”她突然尖叫一聲,整個人癱倒在地,“皇後娘娘……沒氣了!”
殿內瞬間死寂。
柳絮一個箭步上前,指尖探向皇後鼻息,隨即如觸電般縮回。
“快……快去請陛下!”她聲音發顫,又猛地指向李雲初二人,“把她們關到偏殿去!在陛下來之前誰都不準出來!”
李連月整個人呆滯地被嬤嬤拖著離開。
李雲初佯裝腿軟,任由嬤嬤拖拽。
——
偏殿內。
“怎麼會這樣?”李連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她想不通,為何父皇會如此狠心。
大皇姐明明是戰死沙場,理應有功才是,可父皇卻要將大皇姐屍體挫骨揚灰。
太子哥哥平日裡對他們兄弟姐妹都不錯,可被貶為庶人。
皇後娘娘明明那麼溫柔,卻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著詭異,可宮中大家都默契地不提。
李雲初麻木地拍著李連月的背,以示安撫。
她的眼睛卻盯著窗欞外的日影計算時辰。
假死藥可以讓人昏睡七日,在這七日之內,她得想辦法把母後送出去!
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太監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
李雲初攥緊了衣袖。
他還是來了!
母後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也就是她的父皇!
典型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