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安跑向藥童,拿過金創膏,拉著明淵去南側膳房。
她解開明淵的護腕,扒拉扒拉袖子,看著小臂上那一塊淤青,說不上是心疼還是難過,反正很不高興。
“不準再用手擋了,多疼啊!”
明淵眼底帶著笑,寬慰她說:“不疼。”
“怎麼可能。不要以為你身經百戰,經常受訓練,身體就是鋼鐵造的,這不還是肉嗎!”
綏安氣鼓鼓地戳戳一旁的皮膚,不算軟,是精實的肌肉。
“真的不疼。”
作為公主的貼身侍衛,他的訓練難度高,強度大,區區一塊磚算什麼?
“閉嘴,我說不準就不準。我可是公主。”
明淵微微彎腰,帶著笑意,用氣聲在她耳邊說:“是,屬下聽命。”
綏安包好紗布後,將護腕給他戴回去。
小廝早就被安排煮好了米粥,綏安讓明淵給他們盛出來,不要太多,隻是墊個肚子,好讓他們休息。
那小女孩很快就洗好了,綏安讓她住在北廂房東側,現在去看看她。
衛承璟隨後,換上了一件黑色交領窄袖衫。他的身材高挑、乾瘦,麵容帶些稚氣,但棱角分明,眉骨高聳,眉峰如刀,看起來有些不好惹。
明明救他的時候還是溫和有禮的模樣。
他走到明淵那邊,看他左手拿勺攪動米粥,麵容冷漠,沒有一絲情緒。
衛承璟抿唇,問:“為什麼執意把我們帶回來?”
明淵不理他。
他觀察著小院,一切都很正常,布局合理風景靚麗,也沒有奇怪的人員出入,不像會害他們的樣子。
他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明淵無語:“你誰,還需要我們費心去害?”
真要害他,一開始在小巷就可以殺了他。
明淵越想越怒。
他們家公主那樣溫和,還救了他,這家夥竟然還敢拂她好意?
鐵勺在他手中微微變形,他的眼神也帶了殺意。但轉瞬他就將殺意藏起,恢複冷漠的模樣。
他是公主的暗衛,不能隨意對百姓出手,綏安會生氣。
那一瞬間的殺意讓衛承璟心臟重重一跳,他立刻道歉:“對不起,我…”
“閉嘴。”
明淵打斷。
他不想聽他說話。
衛承璟抿唇,見他將溫好的米粥盛到碗裡,分了六碗,明顯是給他們的。
他乾裂的嘴唇微微顫動,仍想著道歉,卻突然聽到西廂房那邊傳來一聲尖叫。他麵色一變,瞳孔一縮,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彈射出去。
“啊!白毛鬼!”
綏安也聽到喊叫聲,連忙跑去看。隻見一個丫鬟跌跌撞撞地從屋裡跑出來,臉色煞白,腳下一絆,直接摔在了門外。
綏安走上前扶起她,問怎麼回事,丫鬟的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微開的門,“那裡!白毛鬼在門後!頭發和臉都是白色的!”
綏安皺眉,她探腦袋進去環視一圈,隻有那個脫掉黑袍的黑袍少年。
他穿著黑衣,靜靜地站在昏暗的角落裡,月光從微敞的窗欞中漏進來,落在那少年的銀發上,讓一切都失了顏色。
綏安不自覺屏住呼吸,少年銀白的睫毛下的眼眸是寂靜的黑色潭水,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她。
綏安眨眨眼,她仿佛看到了冰雪精靈。
突然一股蠻力將她拽的踉蹌後退,衛承璟用整個脊背抵住門框,雙手緊緊抓著門框,將整個房間護在身後。
“你做什麼?”綏安揉揉微紅的手腕,少年的警惕模樣讓她無奈,丫鬟的尖叫聲仍然在耳邊嗡嗡響,她覺得有些頭疼,怒喝道:“閉嘴!”
“你都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白毛鬼,那是人!發白膚白又如何?你口出惡言,快向他道歉,不然我把你遣送回府!”
那丫鬟快哭出來了,腿腳發軟,趴跪在地上。
知縣說過不能惹怒這位小姐,她要是把她送回府,知縣大人一定會殺了她的。
她連忙求饒:“對不起小姐!小的知錯了,求您彆把我送回去!”
“你是對不起我嗎?”
“不!不!是那個白、那個公子!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胡說八道!求您彆把我送回去!”
綏安轉身,想對裡麵的少年說話,但眼前是衛承璟的下頜。
她抬頭看,少年的眼睛帶著驚訝。
還不起開,她好無語。
“讓、開。”綏安一字一頓。
衛承璟乖乖往旁邊移了一步。
綏安對著裡麵說——哪怕白發少年並沒有在她麵前:“你聽到了?她向你道歉,你可以不原諒,但今天很晚了,又是初犯。我希望這件事能就此揭過,等會讓你哥哥給你拿點吃的,吃完休息。好嗎?”
過了一會,裡麵傳來一聲:“好。”
綏安又轉向衛承璟:“好、嗎?”
高個子警覺:“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兄弟?”
“……我有嘴,我會問。”她和小橋聊天又不是說廢話。
“但是小橋沒告訴我你們的名字,你會告訴我嗎?”
高個子沉默,半晌說:“我姓衛,保衛的衛,他們都叫我衛老大或者衛大哥。”
“……再見。”
“請等等…!”衛高個喊住她。
“有事明天再說,我還要忙。”
綏安揉著手腕走開,問過兩個生病男孩的病情後,讓小廝給他們拿東西吃,安排去東廂房南側居住。
衛氏兩兄弟在東廂房北側,那健全的矮個男孩稍微委屈一點,住臨時添了張床的西廂房書房,她和明淵則是住北麵西邊主臥。
衛高個看著綏安離開,那丫鬟轉身也想走,被他喊住:“站住。”
她的身體一下子僵住,又聽到他說:“彆害怕,問你點事。”
“你們剛才說的‘遣送回府’,指的是哪裡?”
“是、是知縣府。”
“她是知縣的女兒?”應該不可能,知縣的女兒沒這個年紀,更不可能穿那樣麵料的衣服。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誰,知縣大人讓我們聽她的。”
白發少年走到門口,站在陰影交界處,扔了顆尖銳的石子在地上,聲音不大。
“知道了,謝謝。”
丫鬟連忙跑開,一腳踩在石塊上,摔了一跤,膝蓋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