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一半,突然想起能讓小廝抬著他走,結果他太重,路上摔了好幾次。
等到房中時,他已經筋疲力儘。今晚與他共度良宵的小妾又拉起他,顯然興致未儘。他卻倒頭就睡,呼嚕打的震天響。
綏安挑了幾個看著壯實的小廝,讓他們做了個布製擔架帶著。
沒過一會兒,他們又來到城外的破廟。
綏安小心的敲那半扇門,然後探腦袋看去。
他們正躺著休息,夏日的天不冷,他們隔得稍遠,但又都在彼此手能夠到的地方。
隻有角落那個黑布裹著的男孩坐著,手藏在黑布下,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像一汪死水。
聽到動靜,衛承璟猛地坐直,從枯草下拿出石刀,看到她時莫名鬆了一口氣。
“姑娘怎麼來了?”
那幾個孩子迷糊的揉著眼睛坐起來,望著綏安的眼神已經沒有警惕,而是好奇和期待。
衛承璟站起身,目光越過少女,看到外麵停著的馬車和幾個小廝。
他瞳孔猛地一縮,握緊石刀,微張開雙臂將幾個孩子護在身後。
他緊張道:“姑娘的善心我們收到了,但我們在這裡就好,您不必憂心。”
微弱的月光從破廟鏤空的屋頂落下來,照出他緊繃的下頜線。幾個孩子聽到他的話,先是疑惑,隨後躲在他身後,再次露出警惕的眼神。矮個少年站到他身邊,呈防衛姿態。
綏安眼眸微轉,進到門裡,身後是燈籠的柔光,她半蹲下,攤開手:“彆擔心,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幫你們。”
她聲音很輕,像是擔心驚動了這幾個恐慌的小獸。
“我帶你們去住其他地方,彆住這裡了,好嗎?”
衛承璟皺起眉,他不能信任她。
“姑娘,不必了。”
綏安不解:“為何?”
角落的黑袍少年將石塊橫在身前,微微起身,像隨時要衝上來攻擊的狼。
明淵的身影出現在門外,舉起燈籠,光線全部從綏安身後露出來,猛然的亮度讓他們忍不住捂眼睛。
“明淵!”綏安輕聲責備。
於是他放下燈籠。
“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不想離開?”綏安問。
衛承璟沉默不語,他知道她身後少年的武力多麼強悍,再來十個他恐怕也打不過。
他其實根本無力反抗。
他想起夜晚少女對大夫的竊竊私語。
她讓大夫往他的藥包裡塞了糖果——像哄小孩一樣。
她麵容姣好,出手闊綽,待人良善。
但是……
衛承璟咬著牙。
綏安從荷包裡拿出糖,對他身後的小姑娘說:“小妹妹,姐姐這裡有糖,要不要過來?”
小橋忍不住咽口水,嘴巴裡還回味著剛才咽下的糖塊。
她的手鬆開了衛承璟的衣角,衛承璟驚聲:“小橋!”
小橋立刻回到他身後,睜著無辜的眼睛望向綏安。
但是揚州瘦馬,孌童麵首,奴隸賣身,被帶走可就是萬丈深淵,再難爬出。
她為何帶著小廝來?
她到底想做什麼?
綏安鼓起臉,有些生氣。
“你突然怎麼了?為何要阻攔我?”
“我們留在這裡就好,您不必憂心。”衛承璟仍然重複著這句話。
綏安皺眉,側身看向他身後。
那生病的少年麵色潮紅,呆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瘸腿的少年小心地拉住他的手,目露擔憂,但他也隻能擔憂地看著。
“你弟弟。”綏安抿唇,微微仰首。
“那孩子明顯發燒了,你讓他在這裡硬抗,早晚要把腦子燒糊塗。還有那腿受傷的少年,維持現狀肯定活不下去。比起這種事,跟我走又有什麼可怕?”
衛承璟抿唇側目,小結巴已經神誌不清,這樣下去確實隻能等死。
不如讓她帶小結巴和小瘸子走?…不,如果她有問題,那他豈不是親手把他們推向火坑?
盛夏,很熱。他們隻要小心點照顧,或許不會有事。
但小瘸子的腿傷確實是問題,炎熱會讓傷口發炎,到時恐怕真的無力回天。
小橋探出腦袋看向綏安,綏安回她一個溫柔的微笑,又晃了晃手上的糖。小姑娘咽口水,低著頭縮回腦袋。
綏安拿出更多糖。
那矮個少年忍不住咽了口水,仰頭看向高個少年。
“大哥……”
“彆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綏安笑容甜美,語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