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喻初晴的請求,蕭景明自然是允的。
他也沒讓南陽侯府眾人站起來,仿佛忘了這回事似的,顯然有故意磋磨的意思,道:“你且說來。”
喻初晴不急不緩,語速慢悠悠的,說道:“這件事我雖然是當事人,可當年我剛出生,嬰孩並沒有記憶。那麼,便讓知情者站出來說話——”
她看向南陽侯,道:“你們一口咬定,是我娘有那齷齪之心,為了親生女兒能夠享受榮華富貴,用自己剛生的女兒換走了侯府嫡女。”
“那一日你們逐我出侯府,說的是當年侯夫人在水泉山莊分娩,才給了我娘可趁之機。”
“誰主張、誰舉證!”
“現在,請問你們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的確是我娘所為?”
高門大戶,誰家沒有一點秘辛?
這種掉包嫡女的事,倒也不是多炸裂的大瓜。
但,南陽侯府這件十七年前的秘密,因為踩在了永安縣主喬遷大喜、太子殿下親自做主的基石上,精彩程度瞬間升級!
而喻初晴的做法,又叫所有人都很驚訝——
明明太子是幫她的,隨便找個由頭,都夠南陽侯喝一壺的。
但她,卻給南陽侯府舉證的機會?
南陽侯愣了下,仿佛抓到了時機,當即道:“那自然是有的!”
他一揮手,命人帶了一行人上來。
本該很有氣勢的姿勢,奈何他們還跪著,頓時顯得滑稽無比。
但南陽侯本人是看不到自己的狼狽的,大聲說道:“這是當年在水泉山莊伺候的下人,以及為賤內接生的穩婆!”
帶上來的一行約摸七八人,紛紛跪下:“見過太子殿下、逍王殿下!”
蕭景明麵無表情。
蕭風嵐一挑眉:“怎麼能不拜見永安縣主呢?太子,你說是吧?”
他這插的一句嘴,倒是叫喻家多看了他一眼:他在幫晴晴噯!
但!
還是那句話: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
十六皇叔這人油滑不靠譜,絕不能讓他接近晴晴!
那行人隻得又朝喻初晴跪拜:“見過永安縣主!”
喻初晴微一點頭,看向還朝太子跪拜的老太太看去,道:“桑老夫人年事已高,百善孝為先,太子殿下仁善、尊老敬賢,不若允她站起來說話吧?”
彆誤會,她可不是要幫老夫人。
方才,南陽侯罵她不孝不悌,現在她反手就打回去!
但,她故意隻讓老夫人站起來,其他人還要跪著,豈非是對眾人明晃晃的磋磨?
不少人在心中感慨:這位永安縣主,手段了得!
蕭景明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道:“桑老夫人,起來說話吧。”
桑老夫人得以不用跪著,但——
滿地跪的都是南陽侯府的人,於她而言,喻初晴之所為,何嘗不是給了她重重一耳光?
她看向喻初晴,眼裡都是怨怒:“初晴,你並非我桑家骨血,卻也在侯府十七年。老身自問,不曾虧待於你,你就是這麼回報的?”
“哦。”喻初晴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南陽侯府的人怎麼都這樣愛斤斤計較呢,原來是有傳承的呀?意思是,桑家人不管做什麼事,都是要有回報的,就不能是單純做好事嗎?”
事實證明,有些人就該跪著說話!
但她也無所謂,本來就不是出於心疼、也並非出於孝道。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罷了。
他們想要道德綁架她,她反綁架回去!
果然,最後一句又有人笑了出來——
蕭風嵐!
發現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擺擺手,道:“不用在意本王,本王隻是天生愛笑!”
眾人:“……”
桑老夫人氣息一窒,手中拐杖重重杵地,道:“初晴,你這不孝逆孫!今日這麼多人在此,老身勢必要跟你討個說法,見證你這隻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先不說到底誰是白眼狼。”喻初晴不痛不癢地道:“現在,讓你們的證人先行陳詞吧!”
於是,水泉山莊當年的下人、以及穩婆,陸續陳述當年發生的事。
大意基本是:
南陽侯夫人在水泉山莊分娩過後,力竭昏睡,產房內伺候的一名叫秋麗的丫鬟,趁著所有人照料夫人之時,將早就準備好的女嬰與嫡女調換。守在外頭的南陽侯見到的,便是喻家之女——即今日的永安縣主喻初晴。但南陽侯不知女兒被掉包了,因為已經持續陰雨半個月,嫡女出生便放晴,故而給嫡女取名初晴。
當年十來歲的丫鬟秋麗,如今已經是中年婦人了。
她哭哭啼啼地講述:“是喻家給了我三十兩銀子,要我這麼做的!他們喻家當時很窮,便想出來了這喪良心的陰招,把自己的女兒放去南陽侯府教養,待孩子長大後再認回來,由此得以享受侯府嫡女帶來的榮華,並可為其家中三子謀前程。一舉數得!”
全程,喻初晴都沒有打斷。
喻驚鴻和喻尚武都有些衝動,幾次想要打斷。
但,兩人一個被柔柔弱弱的白婉蓉拉住、一個被單手撚佛珠的喻慕文拽著。
至於中二少年喻今歌,反而安安靜靜聽了下來。
他無條件相信他姐,一定能扭轉乾坤!
直到秋麗說完,他忽然道:“有個疑點。”
十三歲的少年郎,有條不紊地點出問題的重點:“當年喻家很窮,卻拿得出三十兩銀子給你換孩子!這一句本就自相矛盾!”
他哼哼說道:“三十兩銀子是什麼概念,諸位貴人大概不是很了解。但!普通農戶一家數口一年的開銷,也不過才幾兩銀子。”
“這位秋麗大嬸說的沒錯,當年喻家很窮。”
“我家是從爹娘生了我之後,為了改善家境,才做的屠戶。也就是說,不可能有三十兩銀子買通你做這件事!”
他上前一步:“你、在、說、謊!”
聞言,喻初晴回眸,瞧了一眼自己的父母。
喻驚鴻夫婦互相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喻慕文手中盤著的佛珠十分緩慢,喻尚武扛著錘子認真聽,臉上還有些疑惑。
不愧是圍裙少年,喻家小兒子是個小管家公。
家裡幾個大人都不知道盤算銀子的事,隻有他對此最敏感!
秋麗一口咬定:“我怎麼知道喻家娘子哪來的三十兩銀子?反正就是她給我,讓我做這件事的!”
“哦。既然提到了我娘。”喻初晴看向白婉蓉:“娘,你來說吧。”
“好!”
白婉蓉在丈夫的扶持下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