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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雪下無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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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劍山,已立不歸劍碑、燃不歸劍火,傳不歸心念。

自薑平拔劍之後,山下便再無動靜。

直到那日。

雪又落了。

那一夜風靜無聲,翌日天未亮,朱子墨推門而出,便看見山腳石階下,又立了一人。

與薑平初登山時不同,這人身材修長,頭戴竹笠、身披黑衣,不語不拜,隻靜靜站著。

他腳下已積三寸雪。

卻自昨日起,一動未動。

薑平站在朱子墨身側,小聲道:

“這人來了兩日,一言不發,連問都不問。”

“也不看碑。”

朱子墨沒應聲,隻盯著那人看了許久,然後輕輕開口:

“他不是來看劍的。”

薑平一怔:

“那他來乾什麼?”

朱子墨低聲道:

“他,是來——埋一把劍的。”

第三日,竹笠之人終於開口。

聲音不高,卻極穩:

“朱子墨。”

“我不登山。”

“我也不問你。”

“我隻是想——將一把劍,埋在你這山下。”

薑平驚訝:“他什麼意思?”

朱子墨神情平淡,開口應道:

“山可以借。”

“但劍,不埋心。”

“你想埋的,不是劍。”

“是人。”

那竹笠人身形微頓,半晌,將背後一劍緩緩取下。

那劍,全白,劍鞘染灰,上書一字:

【挽】

朱子墨眸中微閃,低聲:

“你是……昔年江湖舊宗‘挽刃門’之子?”

“你們宗門——已滅。”

竹笠人點頭,答:

“我走得遲了一步。”

“回來之後,全門已亡。”

“這劍,是我爹的。”

“也是我最後一次,走進江湖。”

落劍山前,雪仍下。

竹笠人執白鞘長劍立於石階之下,一如當年宗門立誓,卻已無門可歸。

朱子墨未下山,也未阻止。

隻是看著他,眼神平靜如水,仿佛要透過雪霧,看清他心中那道藏了太久的影。

朱子墨開口:

“你來埋劍,我不攔。”

“但我要問一句——你是為自己埋,還是為彆人埋?”

竹笠人沉默片刻,答道:

“我本不想再出劍。”

“可他們死得不值。”

“我把人埋了,卻埋不了我心裡那一劍。”

“所以……我來找你這山。”

薑平聽了有些不明,低聲問:

“師……山主,這人說話我聽不懂。”

朱子墨卻微微一笑:

“你聽得懂。”

“隻是你沒經曆過他經曆的。”

朱子墨繼續問他:

“你最後一次拔劍,是為了誰?”

竹笠人眼神微變,答道:

“為我娘。”

“她死的時候,我不在。”

“再回來,隻剩一個香爐。”

朱子墨點了點頭,語氣淡了幾分:

“那你現在來,是想用這一劍埋掉你未能守住的人?”

“還是想把你自己也一塊埋進去?”

竹笠人沉默良久,緩緩跪下,將那柄【挽】字長劍橫於雪地,額頭貼地:

“我也不知道。”

“但這山,不歸任何門。”

“所以我想把這劍,留在這裡。”

“你若不肯,我走。”

朱子墨靜靜看著他良久。

最終緩緩開口:

“這山可以埋劍。”

“但埋的,不該是逃避。”

“我不留死劍。”

“你若真放下,就拔出它——再埋進去。”

薑平驚訝地抬頭:“這是……讓他拔劍自問?”

朱子墨隻說了三個字:

“自斷心。”

落劍山雪愈厚,天地一色。

白鞘長劍靜臥雪中,竹笠人跪於劍前,掌覆劍柄,久久未動。

朱子墨負手而立,靜看不語。

他不是要看這人是否能拔出劍。

他是在等——這人能否拔出自己。

指尖觸及劍柄,寒意入骨。

這柄【挽】字長劍,是他父親遺劍,亦是他此生未曾真正握緊的一劍。

他從未拔過,因為他不配。

他出身門派,卻眼睜睜看著它覆滅;

他背負血債,卻從未敢真正問仇。

今日,他要做的不是“拔劍為戰”。

而是,拔劍為心。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雙手扣住劍柄。

指骨緊扣,雪中微震。

——一寸、兩寸……劍出鞘!

可就在劍露第三寸時,忽有一道斑斕血絲,自劍身深處透出。

他臉色微變。

朱子墨卻緩聲道:

“你父親臨死前,將自己最後一縷心魂,封在這劍裡。”

“你若拔得太快,它會傷你。”

竹笠人眼神一震,雙手未鬆,反而更緊:

“那我若慢慢拔呢?”

朱子墨點頭:

“那就是你認下了這一份劍債。”

“也認下了你父之未儘。”

他繼續緩緩拔劍,每一寸都伴隨著掌心裂血,卻未退半步。

劍終於離鞘五寸。

其上刻痕斑駁,一行小篆在殘光中顯現:

【挽山者,不問來路;執劍者,不負來人。】

他眼中一紅,低聲念出:

“父親……”

然後,他將劍完全拔出,持於身前,緩緩插入落劍山前第三階之側。

深埋入雪,劍光未滅,心火初燃。

朱子墨終於走近,親自拂過那劍鞘上的血痕,低聲道:

“此劍,可不登山。”

“但可守山。”

“你不需入門。”

“但你今日起,是我落劍山前——第一執守人。”

竹笠人跪地應道:

“弟子不入門,不求傳,隻為守。”

“名——挽舟。”

落劍山前,自此立下一劍碑,一守人。

不問來曆,不問門派。

隻為在風雪之間,替山中之劍,守住一線道心。

落劍山,雪仍未融。

一劍埋階前,一人守雪中。

朱子墨未宣門號,卻已有名。

江湖初聞,不以宗記、不列門錄,唯有數言四傳:

“落劍山,不收徒,不傳法。”

“一雪可守者,得劍;一劍敢立者,可留。”

“其主朱子墨,不歸,不榜,不附天命。”

這不是門派。

這是劍意的避風處。

南州小鎮,三道旅人飲茶閒談。

“聽說了嗎?那個叫朱子墨的,在北境落山了。”

“是立宗了?”

“非也。隻立劍,不設宗。”

“那這山怎入?”

“一雪守心,一劍自問。”

“那值不值得?”

“——看你心裡有沒有一把不敢出的劍。”

短短數月,落劍山之名從不傳而傳。

不是因戰名,不是因榜冊。

而是因一句傳得極廣的話:

“你若走投無路,山在;你若心劍未斷,雪等。”

天榜書樓。

沈明硯捧卷而坐,長歎一聲:

“此人,終究不肯歸序。”

“可他,已成‘序’。”

身邊執筆人沉聲:

“是否立‘榜外彆冊’?”

沈明硯答:

“不。”

他起身望向窗外北風:

“給他立‘榜’,是辱他。”

“但若不記他,後人無路可尋。”

他緩緩落筆,於天榜卷軸之後,另開一頁,題六字:

“落劍山外傳。”

其主:朱子墨

其劍:不歸

其製:不傳

其教:不定

其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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