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一戰,楚驚寒折刀認敗,朱子墨不拔第二劍,擂台之上,血未流,卻震動九門。
自此之後,朱子墨的名號不再隻是“劍上十三”,而是——江湖問心,無人敢答。
這一章,他將走出中州,入北域雪漠,追尋“冥姓”背後的舊事,踏入母親從未提起的血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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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連山入雪,千裡無草。
風起如刃,雪落如灰。
朱子墨裹黑衣,獨行於斷崖雪嶺之中,腰背長劍未出鞘,腳下留下的腳印一路直北,未有絲毫偏斜。
他不知要去何處。
但他知道他要找什麼。
——冥家。
一個在江湖上早已消失二十年的姓。
一個被華山律堂視作“不可再提”的禁忌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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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很小的時候,曾問過母親一句:
“我們為什麼住在山外小院?”
母親隻輕輕笑了笑,摸摸他的頭,說:
“你生在中原,但骨裡有風。”
“那是北風,不肯折的風。”
再之後,母親接到一封信,便在夜裡獨自收拾包袱離開。
從那一晚起,朱子墨再沒見過她。
華山派隻給了他一個模糊的答複:
“她是叛門者。”
可他一直記得,那封信的信封上,寫著兩個字:
——“北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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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北漠走了整整七日,風雪無阻,終於在第八日黃昏,見到一處破敗的客棧。
門口掛著一塊半殘木牌:“聽雪軒”。
他走入客棧,掌櫃是個獨眼老者,看到他時愣了愣,隨即眼神驟變。
“你是……朱子墨?”
朱子墨點頭。
老者沉默良久,忽然低聲道:
“你該不來。”
“你若走得太深,會驚動……北冥。”
“那不是你能問的地方。”
朱子墨緩緩坐下,取出一枚玉牌,放在桌上。
那是他母親走前留給他的遺物,上刻:冥字半痕。
老者一看,臉色劇變。
半晌,他歎了口氣:
“既然你手裡有這牌……”
“那你去吧。”
“北冥,不接人。”
“但這次……或許會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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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朱子墨坐於軒中,忽聽雪聲異動。
他推門而出,隻見天上月落西枝,雪中有一黑袍人影,立尺冰壁之巔,手執三尺冷刀,遠遠望著他。
“朱子墨。”那人語調冷漠。
“北冥不承你。”
“你是棄子,不可歸門。”
朱子墨不怒也不驚,隻淡然回應:
“我不來歸門。”
“我來問一個人——當年,冥心,是怎麼死的。”
那人沉默良久,忽然抬手,一指點出,雪崖碎開,一條被冰封的石道露出。
朱子墨一人行走在冰封石階上,每一步,便是一重寒意透骨。
這條古道蜿蜒如蛇,隱入冰崖之腹,千階不見儘頭。
道旁壁刻儘是陳年符文,已被風雪磨蝕,唯獨“冥”字,處處可見,猶如隱刺入骨。
他停下腳步,指尖拂過石壁,忽感微弱氣息波動。
“這是……心息陣?”
冥家曾以心陣入道,一念一式皆可鎖魂控識。
若不是他已破識海之鎖、斷幻音之境,怕是入門第一重,就要迷失心神。
他目光微凝:
“這是……她留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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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階儘,朱子墨終於在一座殘破宮殿前停下。
殿門未封,卻寒氣森然,門上無鎖,卻無人敢入。
他輕輕推門,一道枯黃燈火應聲亮起,照出殿內一塊立於正中的石碑。
碑無名,隻刻兩字:
【冥心】
朱子墨心中一震。
他一步步走近,那碑下赫然埋著一縷女裝舊衣,其上沾有血痕未乾。
他蹲下身,緩緩將其拾起。
指尖觸到衣襟處,一枚破碎玉佩從暗層滑落,正是他幼年時所佩玉的另一半。
——是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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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正欲再探,忽聽殿後傳來一道輕微腳步聲。
不是敵意,不是殺意。
而是一道熟悉得讓人心痛的腳步聲。
朱子墨緩緩轉身。
殿中燭火被風吹散,一道影子映在門柱上——
女子,披雪白袍,發若烏墨,步伐緩慢卻堅定。
她未抬頭,聲音低啞,卻字字如刀:
“你來了。”
朱子墨心中顫動,喉間欲言卻不知從何開口。
她終於抬頭,眉眼蒼白,卻仍依稀能看見當年容顏。
隻一句,擊穿了朱子墨所有冷靜:
“子墨,彆來了。”
“你該走的。”
他上前一步,聲音低沉:
“我要知道,你是誰。”
“冥心,是不是你。”
女子沉默半晌,終於低聲回應:
“冥心,早死了。”
“現在的我,隻是——北冥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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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至石碑前,掌中微動,一道靈光自體內透出,凝成一頁烙火殘經。
“這是冥家心訣最後一頁,你若拿了,就彆再回來了。”
朱子墨靜靜接過殘經,未說再見,隻問一句:
“你,是不是因為我,才被逐出冥門。”
女子微笑,眼中浮起一點血色:
“因為你,我沒死。”
“已經夠了。”
說完,她緩緩轉身,步入雪幕深處,再不回頭。
朱子墨靜立雪中,掌中殘經如火,照亮長夜一隅。
那一刻,他知曉了自己的一半來曆。
——冥心之子。
——江湖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