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聿反問她,“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算黑市?”
宋裡裡回答,“好歹也是找了引路人才能進來的地方,總得神秘一些啊,就這種地方,哪裡需要走暗道,不是直接大搖大擺的就能從村口進來嗎?”
“進來了,你如何知曉這是黑市?”遲聿再次反問。
宋裡裡卡殼了。
對哦,倘若真的處處不同,那才容易被人識破呢。
若不是從這條暗道而來,尋常人經過這小村子,根本不會想到這地方便是黑市。
看似最普通的偽裝,才是最安全的偽裝!
“是我想得太淺薄了。”宋裡裡虛心的自我批評。
她低著頭,覺得自己剛才那副懷疑遲聿帶錯路的樣子,肯定很好笑。
遲聿不會覺得她很蠢吧?
“主要是我在暗道裡走太久了,裡麵黑漆漆的,空氣也不好,喘不上氣,所以腦子才跟著混沌的,若是換做平常,我必然是一早就能想出答案。”
宋裡裡小嘴叭叭的解釋,不見停,一股腦的都往遲聿的耳朵裡倒。
正說著,遲聿伸出寬大溫熱的手,壓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指腹帶著粗糲的繭子,而宋裡裡肌膚嬌嫩,便蕩起陣陣酥麻。
宋裡裡像是被定住了,腦子裡空白一片,竟想不起來該做出什麼回應。
而遲聿的手很快便撤開了,嗓音低沉,“人多耳雜,少說少錯。”
“哦、好,好的,多謝王爺提醒。”宋裡裡結巴著點頭。
遲聿視線彆向一旁,將手負在了身後,“在這兒用化名,叫我阿聿。”
“阿聿。”宋裡裡重複一遍。
遲聿喉結微滾,“再叫幾遍。”
對上宋裡裡疑惑的眼神,他緩緩開口,“叫習慣了,才免得出錯。”
有理有據,宋裡裡便又喊了好幾遍。
遲聿一一都應了。
“阿聿,那我也得有個化名吧,我叫什麼好呢?”
宋裡裡歪著頭思考,想給自己取個順口的化名。
可遲聿卻已經不假思索的開口,“小狸。”
“小狸?聽起來很像是貓。”宋裡裡開口,“挺好聽的,行,那我就叫這個了,還是阿聿你的腦子轉得快。”
“嗯,走吧。”遲聿頷首,先行邁步往外走。
宋裡裡也趕緊跟上。
在街上轉了一圈,宋裡裡便被這偽裝起來的黑市給深深折服了。
賣糖葫蘆的商販,實則賣的是火藥。
賣肉的屠夫,則是乾那些幫忙砍人的勾當。
就連路邊蹲在地上玩羊拐骨的小孩,拿出來的羊拐骨,居然也是用來交易的玉石!
撕開這普通的外衣,黑市裡每個人都大有來頭。
在這種地方,的確需要小心謹慎。
“阿聿,”宋裡裡踮起腳湊到遲聿耳邊,小聲開口,“你說用化名,實在是太明智了!”
她湊得很近,呼出的熱氣都噴灑在遲聿的臉上,好似小貓尾巴拂過。
遲聿喉結微微滾動,但麵上沒任何表情,隻嗯了聲,便又繼續往前走。
兩人走到了一個棺材鋪跟前,然後推門進去。
門口的鈴鐺被撞響,擺在堂口的棺材裡便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宋裡裡心中一緊,下意識攥住了遲聿的衣角,另一隻手則摸向腰間,準備掏出鞭子。
“不是詐屍。”遲聿沉聲道。
宋裡裡聞言,這才放下警惕。
隻見棺材裡緩緩爬出來一個小姑娘,樣貌也就十二三歲出頭,肌膚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紮著羊角辮,可愛得沒邊。
“誰啊,打擾我睡覺,趕緊滾……阿聿,你這個沒良心的,終於舍得來看我了啊!”
小姑娘赤腳從棺材裡跳出來,直接抱住了遲聿的手臂,“這麼久不來,我還以為你再也不來見我了呢,我心都因你碎了,說,你要怎麼賠我?!”
宋裡裡還是頭次見到如此熱情放得開的人,一時間楞在了原地。
心裡,有些悶悶的不舒服。
而遲聿表情淡漠,將手臂抽了出來,“四十多歲了,還學不會穩重二字怎麼寫嗎?”
宋裡裡猛地抬起頭,滿眼不可置信,“她有四十多歲?”
可這分明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啊!
“她對自己用毒了。”遲聿沉聲道,“最毒婦人心,大概就是為她而創的。”
宋裡裡瞬間反應過來,“您就是毒醫嗎?”
小姑娘,哦不,毒醫嗔怒地瞪了遲聿一眼,“乾嘛一來就揭我短,真是討厭,就那麼怕她誤會嗎?”
“和你這麼老的人傳出不當言論,我太虧。”遲聿冷淡回答。
雖然否認了,可宋裡裡心裡卻仍舊覺得,方才壓著的那塊大石頭被挪開了,呼吸順暢了不少。
毒醫撇嘴,轉身回到了棺材旁,彎腰撿地上的鞋套上。
一麵詢問道,“頭次見你帶女孩子來,這是誰啊?”
“毒醫你好,我叫宋……小狸。”宋裡裡立馬開口道。
毒醫眼睛瞬間亮了,“你說你叫什麼?”
宋裡裡有點疑惑,難不成是到了毒醫跟前,就不應該說化名,而是要說真名了?
她頭次來黑市,有些摸不著門路,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遲聿。
“我還有事要忙,直接給她想要的東西,彆耽誤我時間。”遲聿卻開口道。
毒醫嘴巴撅得都快能掛油壺了。
她蹬著繡著小鴨子的布鞋狠狠跺腳,跟個發脾氣的小孩子似的,“我上輩子欠你的吧,怎麼總是被你使喚,行行行,我不問行了吧,看把你急得。”
說罷,扭頭看向宋裡裡,“小狸是吧,你來找我做什麼啊?”
“我想求一副可以治臉的藥。”宋裡裡開口,“隻要擦上去,哪怕是臉上的陳年舊疾,也能修複得半點都看不出的那種。”
“你來不是給遲聿求藥啊?”毒醫有點意外。
“誰的臉受傷了啊?”毒醫好奇問道。
想到倉頡故意用黃金麵具擋著臉,就是為了不讓旁人知曉他臉上有傷,宋裡裡便也選擇了隱瞞,隻道,“是個很好的人。”
“男人?”毒醫又問道。
宋裡裡猶豫著看了眼旁邊的遲聿。
遲聿是知道倉頡的,她要是承認了,遲聿會不會猜出來這藥是給倉頡求的。
從而順藤摸瓜,也知曉倉頡的臉是壞的呢?
遲聿似是沒聽見,去了一旁的矮桌前,開始給自己倒茶。
“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男女用藥的成分和劑量都不同,而治病本就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裡,你不說實話,日後治不好,豈不是還得砸了我的招牌?”毒醫催促道。
宋裡裡聞言慌了,趕緊道,“是男人。”
毒醫蹙起了眉頭,飛快掃了一眼旁邊的遲聿。
遲聿仍舊在喝茶,一杯接著一杯,麵無表情的。
她歎了口氣,望向宋裡裡,表情忽然就不如方才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