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都殺過來了,想死,你自己在這等著。”薑無言說完就撥開蕭瑾序的手,走得飛快,瞎了的眼睛根本阻擋不了她的速度,手中盲杖快速輕點探索,人已經略過去。
蕭瑾序怔了一秒,他也是頭一次見過逃跑速度如此之快的瞎子,隨後趕緊追上去,緊跟在她身旁,目光在她身上探測,這點速度對他來說沒什麼,還有餘力關心關心對方:“你看起來不像隻是路過,是也有人追殺你嗎?”
薑無言冷冷地回:“否則為什麼救你?”
她有意營造出,她被追殺至此,遇到“同病相憐”的人,順手搭救的同時,多帶一個人,多攪渾一灘水的這層意思。
大有,有個萬一,就推他去擋刀。
有點良心,但不多。
蕭瑾序默了瞬,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與白天的“脆弱”完全不同的未來大姨子。
忽地,大姨子停了下來,蕭瑾序剛想問怎麼不跑了,很快就發現,他們前方是懸崖。
“你怎麼帶路的?”
薑無言:“我是個瞎子。”
蕭瑾序:“……”
所以他為什麼要跟著她跑的?
這時候後退改道已經來不及了,他聽到有人追過來的聲音了。
他看她仍舊麵無表情,一點不慌,他卻很著急:“你可還有法子?”
“法子?”薑無言嘴角可疑地淺勾,“倒有一個。”
她繼續往前,帶著蕭瑾序走到了懸崖邊:“跳下去。”
蕭瑾序:“……”
他遲疑道:“要不,再想想?”
他摸摸自己的臉:“碰傷了咋整?”
薑無言微微朝他的方向側頭。
之前聽聞,太子寬厚仁慈,白天初遇,她感覺他頗具威嚴,剛才掐她脖子時,又有幾分狠厲的樣子,可這會再看,怎麼感覺這個太子……有幾分世家公子不諳世事的清蠢?
白日碰見的穩重成熟是皇家精心培養起來的表麵,現在遇到事,內裡的“天真單純”就暴露了出來,還是……也在裝?
哪個才是真的他?
此時追兵已經到來,薑無言直接一把拉住慌慌張張猶猶豫豫的蕭瑾序:“跳!”
她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拽著蕭瑾序一起跳了下去——
決絕得像在赴死!
——
懸崖下方有個平台,蕭瑾序是練武之人,這點高度對他來說沒什麼。
薑無言就不一樣了,她本就體弱,又是個瞎子,蕭瑾序轉頭找她,看她直板板地躺在那一動不動,渾身斑駁的血跡,都不知道多少傷口,還有一條看著黑,實則微微閃著彩光的蛇盤在她的胸口上。
乍一看,還以為她已經死了,被一隻毒蛇當成了新窩!
蕭瑾序靠過去,那蛇被驚動,瞬間竄走了。
他看了眼蛇爬走的方向,沒理會,低頭看了薑無言一會,蹲下身,手指在她脆弱的脖頸上劃過,似有猶豫……末了,那手放在她肩上,推了推:“醒醒?”
薑無言醒了,他力氣有點大,碰到了她傷口,疼醒的。
她睜著無神的眼睛,靜靜地發了會呆,然後才慢慢地坐起來,但當她試圖站起來時,發現自己的腳不知是扭了還是斷了,一動就痛,瞬間又跌坐回去。
“先彆動。”蕭瑾序伸手檢查她受傷的腿,“問題不大,接回去便是。”
話音剛落,他猛地用力,想將她的骨頭接回去。
接歪了
薑無言沒能忍住痛哼出聲。
“抱歉,我沒給人接過骨,失誤。”他說著,又不給通知的,將接錯位的骨頭又卸了,再重新接回去,笑容真誠,“這下好了。”
薑無言摸索著捂住了自己的腿,說不出感謝的話。
她不知道他剛是不是失誤,但他接骨不行,卸骨卻非常的熟練……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真的很擔心。
薑無言的回答是在身旁摸索起來。
“是在找這個?”
蕭瑾序將掉在旁邊的盲杖撿起來,再一次放到她滿是傷口,沾著血和泥土的手中。
盲杖掉得不遠,說明她跳下來後仍緊緊握著盲杖到最後一刻,這盲杖對她來說很重要吧……完全黑暗的世界裡,或許隻有盲杖,是她最後的依靠。
蕭瑾序看著她的手,一時也不知在想什麼。
薑無言則冷漠地收回手,自己撐著盲杖站了起來。
“小心。你這腿這會還不適合動。”蕭瑾序看她站得搖搖欲墜的,伸手就扶住了她,毫不在意她的冷漠,和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
薑無言確實想拒絕他的攙扶,靠著盲杖,她也能行的。
可他力氣很大,又穩又牢固地抓著她的胳膊,抓得她都有點疼了。
她似無奈地妥協了,眉目微垂,嘴角輕抿了細微的弧度。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蕭瑾序似乎依賴上了她,全憑她來拿主意,像一隻空有其唬人氣勢,卻毫無腦子的繡花老虎。
薑無言讓他描述一下周圍的情況。
蕭瑾序四處看了看,他們所在的這個平台很巧妙,上頭看下來很難發現,隻有跳下來才能知道,而上頭的追兵想找到他們,隻能繞很遠的路到懸崖下頭去。
所以他一度懷疑,薑無言是早就知道這懸崖底下有個緩衝的平台,才故意拉著他跳,可也有不對的地方,她若早知道,又怎會什麼準備都沒有,差點沒把命丟在這?
蕭瑾序又往前看了看,發現穀底遠處,好像有個小村子?
薑無言聽他說了後,便道:“就去那邊。”
蕭瑾序:“可這村子並不是很隱蔽,且不說可能被追殺我們的人找到,我們這會從這裡下去,都可能碰到他們!”
薑無言手指在盲杖上輕輕摩擦:“找不到我們的。”
“為何?”
“你不知道?這是有名的無骨崖。”
傳說,從無骨崖掉下去的人,連屍骨都找不著,就曾有一富家小姐,不甚跌落無骨崖,她的家人讓人到崖底找了一遍又一遍,連片衣角都沒尋到。
無骨崖也因此而得名。
蕭瑾序倒也聽說過這無骨崖,可他猜測,或許掉下來的人也摔在這平台上,沒有死的,自己走了,自然找不到屍骨。也可能真的死了,屍骨不知道掛在山壁的哪一處,家人在崖底自然很難找到。
可他若好好地下到崖底,他的人和追殺他的人,未必找不著他,那可是一群好手,更何況那麼顯眼的村子。
薑無言見他沉默,以為他遲疑著不敢下,就準備靠著根盲杖,自己摸索著爬下山去。
蕭瑾序眼看著她麵朝山壁,一手抓著凸出的石塊,一手抓著盲杖,雙腳慢慢地往下挪著,試圖找到可以踩的點……問題她是盲人啊!
為什麼她可以麵不改色地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