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樓蘭城外,耀武揚威的烏孫遊騎正在呼嘯著策馬揚鞭。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人生氣的。
隻見烏孫遊騎們一人手持著兩顆樓蘭騎士的首級,在距離城牆百米之外,護城河的外側,開始集中拋投首級。
隨著一顆顆首級壘高,城牆之上的樓蘭王目眥欲裂,從親衛手中接過寶弓,憤怒的射出手中利箭。
隻可惜寶弓雖好,卻也不是巴雷特,打不到百米開外,還橫跨護城河的敵人。
箭矢無力的垂下,一頭紮進了河流之中。
“豎子!一群野獸,他們怎麼敢?怎麼敢在本王的城外,用我樓蘭兒郎的屍骨築京觀?”
京者,謂之高丘;觀,闕型也。
陳捷屍骸,將人頭壘高,像是曬穀堆積稻麥一樣,將這些首級堆積成三角堆的樣式。
這是最殘忍,同時也是最蔑視敵人的一種行為。
樓蘭王怒不可遏,大聲呼喝著負責守城的將軍,下達命令,重新集結大軍,他要禦駕親征,親手將這群褻瀆樓蘭兒郎的賊人手刃謝罪。
隻可惜,他的怒吼聲中氣十足,而四周的將官卻是對自己國王的為人再了解不過,根本無人敢應答。
樓蘭國,蕞爾小國也。
舉國兵力,不過能堪堪湊出三千輕騎,如今一戰而隕,城中除卻一千守城的步卒,再也抽調不出絲毫人丁,可以供給樓蘭王揮霍。
隨著京觀越壘越高,一直帶著大軍靜候在樓蘭城崖壁之後的孟煥忍不住搖了搖頭,乾脆也不再隱藏身形,帶著大宛步卒從崖壁後現身,步履穩重的朝著京觀走去。
“我道他樓蘭王有多勇,滿心歡喜而來,卻不料連城池都不敢出,隻願在城牆上無能狂怒,狺狺而吠。”
見到伏兵現身,樓蘭王也是心悸的拍了拍胸脯,好懸一口氣差點沒提上去。
其實他也隻是叫喚幾聲,城外是輕騎,他的城中多以步兵為主,就算是想要追殺,最多也就搶過那些被壘作京觀的首級,不可能以步追騎,反殺這些騎兵,反倒有被遊擊拖死的可能。
孟煥這邊,使團的目的是回歸長安,又不是攻城拔寨,沙漠中想要打造攻城器械,那可真要造了大孽。
費時費力不說,現在砍伐一片樹木,事後就會有一片綠洲從此在沙漠中消失。
影響從商隊到民生,樹和水資源,比人命可精貴得多。
“阿彌陀佛,孟某好歹也自稱佛陀,還是不要造孽太多,當常懷慈悲之心。”
一旁張騫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你殺俘就算了,還造京觀,現在居然還慈眉善目的說自己是佛陀,你可彆再給佛陀麵上抹黑了!”
“殺俘?誰殺俘了?投降隻是他們一廂情願,我可沒有接受。”
說起來也是這個理,和李廣的殺俘不祥還不是一回事。
小飛俠擔任隴西太守的時候,那是接受了羌人的投降,解除了羌人武裝之後,兵不血刃的殺死了這些俘虜,屬於騙。
可孟煥自認為,自己並沒有接受樓蘭人的投降,樓蘭人也並未放下武器。
這殺俘的黑鍋,他可不背。
“放寬心,我的好大兄,你忘了嗎?煥平生愛好和平,不好殺戮,隻是這些人,不得不殺啊!”
“樓蘭就是匈奴拴在河西走廊的一隻惡犬,這一次是對方輕視了我們,覺得諸國聯軍語係混雜,指揮不易,想要趁機吃下我們,若是放走這些人,樓蘭便還有再戰之力,等下次沙場再見,那可就沒那麼容易請君入甕,一舉殲滅。”
“更重要的是,我們此次歸程,與休屠、渾邪二王必有一戰,要是這些被我們放跑的樓蘭人卷土重來,再從背後偷襲我等,其後果不堪設想。”
張騫擺了擺手,顯露出幾分苦澀:“我雖學於孟子之仁義,可也知戰陣之間,不可存婦人之仁。”
“這也是我當時並未製止你的原因,隻是為兄有一言,千叮嚀萬囑咐,望煥弟聽之。”
“若是煥弟一生隻願馬上覓封侯,此言無用,但凡煥弟你想再進一步,未來步入朝堂或是鎮壓一方,當時刻銘記,為政之道,當存乎仁,仁義既是名望,也當是一道防止晁錯此等小人構陷的堅盾。”
“此事你姑且聽之,咱們孤身在外,危若累卵,不可不行剛烈手段,但是回了長安,當謹記為兄所言。”
孟煥躬身拜謝!
兩人相處時間越久,孟煥就越發覺得張騫像是一位嘮叨的兄長,在用他為人處世的道理,告誡著尚且年輕的幼弟,如何為人處世,為何保全己身。
認不認同且另說,但是這份情義,沉如山石,他當受教之。
“大兄且稍等片刻,我有一句,可送與樓蘭王,送與西域諸國,或許可以消弭愚弟的京觀影響。”
孟煥拍馬向前,走向京觀旁,從懷中取出早就有所準備的鑿、錘,在一麵巨石上刻印起文字。
等到孟煥刻印完畢,烏孫遊騎也是順利將京觀高壘,
三千顆首級造就的巨大京觀,在城牆上望去密密麻麻連成一片,最頂端的樓蘭將軍,更是張大著嘴,怒目圓瞪的眺望著自己守護的城邦。
城牆上一陣騷亂,無數曾經策馬草原,馳騁沙漠的樓蘭男兒都忍不住渾身戰栗,更有甚者,已經倒在地上渾身痙攣,口中吐出酸苦的膽汁。
“逆賊!豎子!我要……我要日日夜夜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樓蘭王捂緊胸口,恨不得咬碎這一口黃牙,遙望著那個刻鑿石壁後,慢慢悠悠向著城池走來的少年,在腦海中模擬著殺他千遍萬遍,然後食其肉,飲其血,寢其皮。
“放箭,給我射死他!”
四周的士卒膽寒,此時竟無人敢上前搭箭。
樓蘭王怒極,再次抄起手中寶弓,準備一箭射殺這個膽大妄為的狂徒。
可顫抖酸軟的雙手,這次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拉動寶弓弓弦分毫。
好不容易將箭矢射出,卻根本沒有銳利的鋒芒,隻能無力的落下,插在距離城牆不足兩米的牆根處。
“嗬嗬,樓蘭王不必膽寒。孟某前來並無攻城之意,你依舊可以高坐在城池內的王座上,再苟活上幾年!”
“今日,孟某立下京觀,便是要告訴樓蘭!”
“大漢雖遠,但也不是任何宵小可以輕視,從今往後,樓蘭國聽之,西域諸國聽之,匈奴諸部亦聽之。”
“今懸頭樓蘭罪土外,以示萬裡,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