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的光芒將暴君深邃的眉眼照亮,沈聽雨恍惚了一瞬,腦海深處的記憶被翻找出來,她呆呆的仰頭,任由他撫摸自己的腦袋。
壓下心中的酸澀,攥緊手中的被子,她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最黑暗的回憶翻江倒海,她恍惚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讓她崩潰的夜晚。
“她姓沈是你的女兒,跟在我的身邊就是累贅,離婚可以,她你帶走。”
“憑什麼,我養了她七年,花了不少錢,也該你養了,就應該讓孩子來選,她平日和你最親近,一定舍不得你。”
“她和我親近,還不都是因為你從來都不管她嗎?”
“我什麼時候不管了,她吃的喝的我沒管過嗎?倒是你,每次都是將孩子丟給保姆,自己跑去玩。”
“……”
平日裡對她最親密的家人,在她的麵前爭吵無休,麵目猙獰的痛罵著對方,轟鳴的雷雨都蓋不住他們爭吵的聲音。
最讓她感到傷心的是自己像皮球一樣,被爸媽踢來踢去,沒有一個人願意要她。
年幼的沈聽雨獨自躲在房間,蜷縮在被子裡,捂著嘴巴控製不住的嗚咽哭泣,渾身顫抖,隱忍著內心的痛苦。
那個時候的她幻想過有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溫柔地安慰著她,保護著她,讓她遠離風雨。
不知道是不是縮小的緣故,她此刻感性了許多,竟然覺得暴君有些溫柔。
又是一道驚雷劈下,沈聽雨下意識將腦袋縮回被子,身體微微顫抖,隔絕那雙摸頭的大手。
“你是在害怕天劫嗎?”暴君冷冷道。
天劫?
不太平常的詞彙拉響了沈聽雨腦海中的警鈴,她強迫自己,迅速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眼睛一眨,信口胡謅起來,“比起天劫,本仙子更害怕渡劫失敗。”
“我們這些弱小的小仙子,遁入凡間渡劫,稍有不慎就會失敗,一旦失敗結局唯有魂飛魄散,莫說再無修煉成仙的可能,就連好不容易修得的靈智都會歸於虛無。”
沈聽雨微微歎氣,神色恍惚追憶,略微傷感道:“我曾有一個好友,她是凡間百花精怪,曆經三百年的日夜勤修,才得以修煉成仙,結果卻因她法力微弱,抵擋不了那九道雷劫。”
“渡劫失敗後,肉身損毀三魂已失,世間百花眾多,卻再無她的蹤影。”
“本仙子也因此每逢電閃雷鳴,便會觸景傷情,惶惶不安。”
一邊說著沈聽雨一邊抬眸,悄悄的觀察辛鴻影臉上的神色,隻是暴君麵不改色,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完全看不透他。
“陛下的龍氣越盛,我修為恢複的速度就越快,法力越強,成功渡劫的可能就越大。”
“所以,陛下,可以全然信任本仙子。”
“我觀陛下身上的龍氣漸弱,國運根基不穩,原本的氣運被人篡改,龍氣似有被他人掠奪之勢,要格外小心身邊的人。”
辛鴻影眼眸微閃,頎長的身體驀地緊繃,藏在袖子下的手凝成拳頭,因為過於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微微側身低頭,整張臉藏在陰影中,自嘲般輕笑了一聲,靜默不語,自帶的危險氣息讓他看起來凶狠恐怖,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忽然,他問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語氣淡漠道:“你冒雨摘果子,是為了朕嗎?”
沈聽雨覺得暴君的神色有些異樣,強勢的暴戾之下藏著深深的脆弱,在這樣的雨夜格外的明顯。
他們都變得脆弱了。
“我是為你而來。”
沈聽雨略微遲疑了片刻,她一字一頓,無比誠懇地再說了一遍:“我是為你而來。”
沈聽雨說的是真心話,她沒有欺騙暴君,自己確實是因為他,才留在他的身邊。
一夜無眠,風雨停歇,雷鳴消散。
晨曦第一抹陽光照進了房間,淡金色的暖陽在屋簷頂端閃閃發亮。
閉目沉睡什麼也不知道的大雀兒幽幽轉醒,睜開眼睛,愉悅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鳥鳴。
二十四小時已過,坐騎符籙失效,大雀兒豆大的眼睛仔細地看了她一眼,呆萌的腦袋微微歪頭,沈聽雨竟然從它的鳥臉上看出一種迷惑的神色,像是在迷茫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沈聽雨喊了它一聲:“大雀兒!”
張開手臂,想要一個晨間溫暖的擁抱,然而它卻好似不認識她一般,小跳著後退一步,用一種陌生疑惑的眼神望著她。
而後,它抖動著翅膀,頭也不回地朝窗外飛去,好似昨天她們之間的溫馨從沒有出現一般,沈聽雨朝它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心中湧現一股失落。
沈聽雨傷心道:“小七,大雀兒……它好像不認識我了。”
【宿主,你親愛的小七一直陪伴著你,坐騎符籙都是捕捉現實世界的小動物,短暫地提升它們的靈智,通過交換,短暫地借用它們的時間】
【符籙失效,它們的靈智也會消失,在它們的記憶中,就像是忽然和陌生的你一同經曆了某種時光,這種記憶在它們的腦海中停留的時間很短。】
【靈智越高的坐騎,記憶停留的時間就越長,它就越有可能記得你】
【又或者,宿主每次使用坐騎符籙的時候,都選擇大雀兒,那麼停留在它腦海的記憶就越多,它就有可能在非契約期記得你哦~】
偌大的寢殿不見辛鴻影的身影。
沈聽雨問道:“小七,暴君在哪?給個定位,導航一下。”
【好噠,宿主前方右轉……,停一下八點鐘的方向有人,前方右轉再左轉……,好的保持路線,繼續前進~】
【宿主,稍停一下,書房麵前有人,我們從窗戶進入~!】
【宿主,準備一下,3……2……1……跳!】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窗戶翻了進去,悄無聲息的混進了帝王的書房。
書房外麵一個洪亮的聲音飄了進來,氣若洪鐘。
“參見陛下,陛下近來可安好。”
辛鴻影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一般,溫潤的聲音中透著欽慕,沈聽雨身體僵硬了一瞬,這還是暴君的聲音嗎,怎麼這般割裂。
她一卡一卡地扭頭,循聲望去。
暴君親手將跪在地上的一個中年男人扶了起來,乖巧的喊了一聲:“亞父,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