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胡姓老板站在檔口通道邊。時而打量三輪車上的青菜，時而看著跟隨前來的人群，也時而擺弄麵前作為樣品的番茄和圓椒，難得有些羞澀。
“毛病。”他的妻子嘀咕，給了個鄙視的眼神，“看一看哈，番茄和圓椒。”
果真有人被吸引住了。
番茄和圓椒也是很稀缺的蔬菜，當即便有幾人上前問價看貨，不過更多人跟著三輪車到了56號檔口邊上。
胡姓老板夫妻招呼著客人，偶爾抬頭看向對麵，也感到很驚奇。
陳菜心的菜田應該不遠，怎麼感覺沒受到台風影響啊，青菜竟然還變多了？！
“老規矩，一個個來哈！”
“精品排菜心三塊二每斤，普通菜心三塊！”
“另外，還有七八十斤芥菜，一斤三塊二，可以放心拿，後麵也長期有。”
“陳澤陳老板~”
“哎~”
對麵傳來陳菜心的高呼聲，胡姓老板夫妻還是第一次見著這樣賣菜的。
對麵雖然嘈雜聲不斷，但在陳老板的主持下，也頗為井然有序。
至少沒亂，沒人起哄自己從車上拿菜。
這樣雖然會讓一些生客不滿，但對其它檔口是好事啊！
尤其是他的55號！
那些自知不能在前麵拿菜的客戶，分流了部分到他這裡來。
番茄和圓椒也是搶手貨，但出貨能更快一些，也是極好的。
還有56號右手邊的57號，賣的較為大眾的絲瓜和苦瓜，生意也好了些。
不過57號的老板心胸狹隘，一旦其餘人賣的菜和57號撞車，就時常會陰陽怪氣，胡姓老板不喜歡和其打交道。
反倒陳老板這種擺明了車馬的新人更討喜。
哎，我就是主賣菜心，貨源穩定，菜也是自己種的，價格戰也很難打贏他，所以一般沒人會去刺激他。
不過現在這種俏市，想找一個和陳老板競爭的人也難啊。
胡姓老板估計全市場想買青菜的人，優選都會是他對麵的檔口。
其他人也很難有貨，即使有，價格和品質也難以和56號相比。
活該他賺錢！
56號檔口，陳家誌拿著紙筆，戚永鋒在一旁護著車上的菜。
有些老客會自己把菜帶走，比如陳澤，今天不敢在市場門口交易，隻能進了檔口，80斤排菜心也提前在家就稱好了，一停車，說好價，就直接連塑料筐帶走。
老吳的100斤也同樣如此，連塑料筐帶走。
其餘菜都是用竹筐裝，要得多也連筐拿，不過也有如377這般，要求分裝送貨。
有些人也不當場拿走，就需要陳家誌一個個在筆記本上記下訂單。
然後算賬，提前結清。
車上有多少菜陳家誌心裡有數，今天一共約1250斤菜心，80來斤芥菜。
給了黑娃兒500斤，進檔口銷售的也有750斤菜心，80斤芥菜。
陳澤和老吳要了180斤精品菜心，30斤芥菜，合計收入了672元；
377有9個小單，一共105斤菜心，15斤芥菜，入賬363元；
卷毛也來了，要的也不少，幾個單子加起來也有110斤菜心，10斤芥菜，入賬362元…
基本沒有閒聊，就是報單、記錄、算賬、結錢，偶爾拿菜~
但陳家誌和戚永鋒兩隻耳朵後都夾了香煙，嘴裡還叼著一支。
卷毛笑著遞了四張百元大鈔給陳家誌，“又恭喜你發財了，陳老板。”
“承你吉言，找你38元。”
就在這時，兩人都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陳菜~陳老板，能不能也給我留點芥菜~”
兩人循聲找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有些反光的腦袋，喲嗬，和尚也來了。
和尚有些尷尬，摸了摸腦門，“那個，我看你芥菜要賣完了，能不能給我留20斤？”
陳家誌還沒說話呢，其他人就率先不乾了。
“哪來的？先來後到懂不懂！”
“想插隊啊，沒門，陳老板是個講原則的人。”
“就是，芥菜肯定輪不到你嘍。”
陳家誌手裡一手拿筆記本，一手拿筆，無奈向他攤了攤手。
卷毛給了錢也沒拿菜，向檔口外走去，手裡的煙盒還沒放下，便又給和尚發了支煙。
“來了？”
和尚也摸出了煙盒，但慢了一步，隻能先接過。
“嗯，想著還是來找陳菜~陳老板靠譜些，一開始沒找到位置，所以來晚了。”
“挺久沒來了。”
“估計這兩個月都會常來。”
“挺好，陳老板一如既往的穩。”
卷毛走了，和尚還在等著，看著三輪車上的菜，心想陳老板不止穩，他還很猛啊，精品菜心雖然早沒了，但普通菜心他應該能拿到貨。
卷毛是往通道裡走的，走到一半時，又回頭看了一瞬，抽了口煙，神情頗為感慨。
好像也就是半個月前，和尚才是陳老板的常客，優先級彆很高。
而他呢，被反複折騰了兩三次，撿便宜貨的信念被當時的小菜農撕開了口子。
但世事無常，半個月時間，一切又變了。
他怎麼看，在人群裡踮著腳，等著拿菜的和尚也很像小嘍囉~
切，原來雲杉也不過如此。
…
又過了一會兒，和尚站到了陳家誌麵前，陳家誌目光柔和，儘量不讓自己笑出來，笑了，他就怕忍不住。
“徐老板，有段時間沒見著你了。”
“也還好，才13天。”
陳家誌低頭看了看筆記本，翻了兩頁，心裡越來越驚訝。
“記得很清楚啊，今天剛好是第14天，要多少菜？”
和尚又抹了抹腦門，他還真沒想到姓陳的會驗證時間。
“80斤，80斤菜心。”
說著，和尚也從煙盒裡抽出兩支煙，陳家誌和戚永鋒都麻木了，想拒絕吧，前麵的百般拒絕也都拒絕不了，隻能又接了過來。
“可能不夠了。”
“有多少算多少！”
“行，永鋒，給徐老板稱一下。”
“好勒，誌哥！”
許久沒來賣菜，也給戚永鋒整激動了，果然，需要他出場時，場麵一定不小。
彆的不說，他耳朵上的煙早都夾不住了。
這些買菜的人也真熱情！
“一共63斤。”
“好，徐老板，一共189元，永鋒，再給徐老板送下菜。”
“要得。”
“陳老板，明天能不能給我準備80斤排菜心，再要30斤芥菜！”
“可以，但明天價格可能又不一樣了。”
“價格沒問題。”
戚永鋒和徐和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市場裡正值高峰期，人也不少，兩人也時而交談幾句。
等菜送上車後，徐和打聽道：“對了，陳老板地裡菜還多嗎？”
戚永鋒笑了笑，道：“不少，菜心後麵出菜量估計都和今天差不多，芥菜可能會慢慢多起來，後麵還有芥蘭和豇豆~”
徐和震驚的問：“你們菜場沒受台風影響嗎？”
戚永鋒：“怎麼沒有，昨天上午也是鬼哭狼嚎的哦，門窗都被吹得啪啪響，菜田也損失慘重，隻是誌哥的損失最小，除了豇豆，青菜受的影響很小。”
“他怎麼做到的？！”
“我隻是打工的。”
戚永鋒攤了攤手，他覺得誌哥拿著筆記本做這個動作時特彆帥，便學了過來，留給和尚一個自認為很酷的背影。
哪知徐和壓根沒看他。
知曉了陳家誌菜田裡的情況後，徐和猛抽了幾口煙。
隨後一把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幾腳。
“江心菜場全踏馬廢物！”
…
55號檔口胡老板往對麵看了一眼，56號又安靜了，隻剩下一道人影埋頭分裝，過了一會兒，那名有點壯的菜工也回來了，然後又去送菜。
就這麼跑了幾趟，56號檔口就隻剩空筐和空車，還有兩個坐在菜筐上歇息的人。
前後可能也就一個多小時，太快了！
比主打走量的批發檔口快得多，他這番茄和圓椒出貨不算慢，但和對麵一比，立馬相形見絀。
果然，名不虛傳，陳老板還真是快槍手。
一支煙抽完，快槍手陳家誌也盤算完了今天的賬目。
“收工，永鋒，你騎車繞一下，讓易哥他們過來賣。”
戚永鋒笑了笑，“不用了，他們都進來了。”
陳家誌抬頭看去，隻見易定乾、李明坤和郭滿倉慢悠悠騎車而來，鐵筐裡空蕩蕩的。
“家誌又賣完了？”
“你們也賣完了？”
一見麵，兩撥人都挺震驚，聊了後，才知道今天市場上青菜很少，他們三這些天也積累了一些客戶，一早就等著他們。
戚永鋒從竹筐上拿起放著的散煙，說：“有空的煙盒沒，客人太熱情，煙多的都沒地方放了。”
“……”
一把散煙直接就被瓜分了，戚永鋒直呼土匪，易定乾三人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兒又不笑了。
“可惜賣不了幾天菜了。”
“早知道也全都上小拱棚了。”
“當時哪來那麼多錢？”
“狗屁，就是舍不得下血本！你要真想上，這兩天棚裡的兩批菜應該能賣不少，李明坤，有膽你就繼續上遮陽網！”
“我還是算了吧，失敗一次本就都賠進去了……”
三人吵了幾句後，又看向在駕駛位上搗鼓的陳家誌。
“家誌今天賣了多少錢？”
幾人吵得激烈時，陳家誌一直在吭哧吭哧的點火，汗水都出來了，但還是抽空向幾人伸出手掌，比出了四根手指。
重回四千元之境，雖說沒能破了日收記錄，但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