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洪中彎腰一根又一根菜的掐了起來。
陳家誌也幫著掐了一會兒,順便盯著。
洪中這布口袋不小,裝滿了估計能裝十幾斤。
現在菜價雖然降了點,但也要管三四十塊錢。
“洪老板,這次來了多少防蟲網?”
“400平,這玩意除了你,估計也沒多少人要了,一般人也弄不來。”
洪中抬頭看他:“怎麼,你不想要那麼多了,那可不成,貴著呢,本來也沒賺你錢。”
陳家誌輕笑道:“我是嫌不夠,現在增加還來得及嗎?”
洪中驚訝了:“還不夠啊,400平可就是4800元,你得種多少菜才能賣這麼多錢呐!”
陳家誌:“最近菜賣得還不錯,一晚上賣的錢買小兩百平米還是沒問題。”
洪中在心裡算了算,12元平,100平就是1200元。
小兩百平米,那怎麼也得兩千多塊錢吧?!
“一晚上?!”
“還能騙你不成。”
得到了肯定答複,洪中緩了口氣,他感覺他又要重新認識下陳菜農。
瑪德,這收入比他高得多了!
就這十多畝地,哦不,十畝地都沒有,他後麵拿的地都還沒出菜呢!
“你一天收多少菜去賣?”
“最近每天七百斤菜心,少了些,前段時間一天有一千兩三百斤菜。”
陳家誌說的輕描淡寫,不以為意,洪中心中卻極為詫異,這菜量不算小了。
有點錯過了的感覺。
如果弄到香江~
“哎,錯過了啊!”
陳家誌問為什麼,洪中又不說了。
其實他知道陳菜農此前有猜測他們想走水蔬菜到香江,現在也就一張窗戶紙的事。
但這張窗戶紙不能捅破了。
如果陳菜農知道真實情況,性質就變了,對陳菜農個人不利。
而且,他也想明白了,如果真要利益最大化,這事還不能告訴陳菜農。
這不利於他們談價。
洪彪做這生意本就是奔著高利潤去的,在香江也有風險。
所以貨源地藏得越嚴實越好。
就按正常價從陳菜農手裡買,這樣他們賺的差價才會最大,也安全。
但走水一次貨也不能太少,至少得五百斤起步,占陳菜農的出菜比例還不能太高,否則也會引起懷疑。
所以他才希望陳菜農做大,也一直給他一些小幫助,要什麼物資都幫忙搞。
現在看,等陳菜農後麵10畝地開始出菜,就能開始試水了。
一會兒的功夫,洪中就想了很多,菜也掐好了,兩人在菜田邊又聊了幾句。
“你還要多少防蟲網?”
“再來300平米吧,湊夠一畝,我的地塊也都是025051畝三種大小劃分。”
“這東西對種菜重要嗎?”
“挺重要,夏天蟲害重,有防蟲網,不僅能減少用藥量,還能更有效防治蟲害,能保障出菜。”
“行,可能比這400平米要多等一段時間,要不再多拿點吧,湊夠兩畝,再給你算便宜點,後麵也難得再麻煩了。”
了解了防蟲網的作用後,又看了看地裡的菜,洪中主動對防蟲網進行了降價。
“每平方10元。”
“這價錢……”
“再給你優惠點,總共12萬元,錢應該夠吧,要不再便宜點?”
“……”陳家誌原本想問單價怎麼降了那麼多,但此刻乾脆點頭道:“錢不是問題。”
“呃~夠就好。”
洪中後麵半句話被噎了回去,也是,一晚上兩千元,應該早攢夠了。
他有點心亂了。
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說下去,洪中連忙打了個招呼,就準備離開。
陳家誌有些疑惑:“就沒其他想說的了嗎?”
“沒了。”
洪中走了幾步後又感覺不對,陳菜農肯定猜到些東西,得打消他的想法。
他停了下來,回頭對陳家誌說道:“買菜的事應該黃了。”
說完,他快步走到壩子裡,騎著摩托車就一溜煙的就走了,沒有絲毫停留。
給陳家誌整懵了。
咋回事?
黃了?
那你還給我讓利?
在洪中在防蟲網上做了讓步後,陳家誌就有了把菜賣給他的心理準備。
就等著後續了。
花城是珠三角最重要的蔬菜集散地,其次是深城,兩地現在都缺菜。
對岸的香江蔬菜供應又很依賴這兩地。
香江菜價自然低不了。
陳家誌已經在考慮如何開價了,結果洪中一溜煙,跑了?!
學雷鋒,做好人好事啊?
這擱誰身上都得懵。
…
夏至已過,日出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就仿佛‘咻’的一聲,太陽就掛在頭上了。
晨風也變得燥熱。
陳家誌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暫時打消了從洪中身上了解香江蔬菜行情的想法。
隻能從其它地方想辦法。
沒戴草帽,陽光也曬,隻片刻就出汗了。
他急忙去看了剩下的幾塊地,豇豆完成了搭架,間苗也跟上了,抽空在除各塊地的雜草。
這會兒雖然出了太陽,但前麵下了幾天雨,地還是濕的,耕地依然耕不了。
播種也沒法。
從19號播種後,到今天26號,已經有七天沒有播種,就算今天播,也有空窗期。
何況今天還播不了。
本地菜農播不播種可能無所謂,一般七月初,本地農戶的菜心基本就下市了。
原因之一是夏季病蟲害高發,葉菜不好種;
原因之二是可以在菜心之後種一季水稻~
七月初完成菜心采收,七月中旬移栽水稻秧苗,這是花城近些年大力推廣的一種輪作模式。
難度不高,效益不錯,還減少了病蟲害~
但這就給七八月留了空窗期,每年這期間都有很好的蔬菜行情。
在一季稻地區同理。
也就是此前提過的‘打穀子’行情。
更何況這兩年的情況更特殊,是市場化改革的關鍵時期,蔬菜價格一次次刷新曆史記錄。
對陳家誌而言,夏季每隔一兩天就播種菜心已經是本能習慣。
不播是不可能的。
還要儘可能多播種。
即使播不了,也要通過其它辦法找補回來。
所以安排工作時,陳家誌安排了移栽菜心苗。
早上不栽苗,移栽時間統一在傍晚澆水後。
除了菜心,芥蘭穴盤苗等兩三天也差不多可以移栽,後麵還有撒播的芥菜芥蘭~
移栽地塊統一在6號地,61到68總共8塊4畝地。
畦麵平整,表麵都還看得到發酵豬糞的痕跡,直接移栽,省了耕地。
如果土壤乾了,則去翻耕還空著的3號地。
可以撒播了,又立馬換回撒播。
安排好活,眾人也各自去忙碌。
早上女工先揭遮陽網,再去除草。
男工兌水打藥。
前些天連續下雨,偶有暴雨,遮陽網大多時候是蓋著的,趁這會兒還早,得透氣。
正午了還得再蓋網。
遮陽網就是這點麻煩,隨時要準備蓋網和揭網。
等陳家誌帶著男工兌好藥時,他的大片黑色菜田都變成了齊整的綠色。
沒有蟲洞,沒有病斑,隻在根腳有少許黃葉子。
陳家誌深吸口氣,綠葉子還帶著芬芳清新的氣息。
他對敖德海、敖德良、戚永鋒說:“開打吧,一塊塊包圓了打。”
陳家誌這次換了種藥,從洪中那裡買來的吡蟲啉,一早上功夫就全用了下去。
還加了殺菌的藥。
一共花了好幾百塊,也算是下了血本。
目前也是最關鍵的一波。
還是以跳甲為例,交配和繁殖依然還在最旺盛的時期,一隻成蟲三天就能變兩百隻。
天一晴,嘿嘿,成蟲又該羽化了,也就是會飛~
菜農都開始打藥了,跳甲肯定會逃命。
蟲蟲飛,
防不勝防。
所以他也得在菜田外圍,給跳甲發出信號:此路不通!
然後往內部收縮,圍殺,這樣打藥效果最好。
其實要想阻斷跳甲遷入,最好的方法就是防蟲網。
網一蓋,藥都不用打,跳甲就隻能在網外看著一片片青綠的菜葉子流口水~
就像被鐵鏈子拴住了的斯派克,麵對站在安全線外的湯姆貓一樣無可奈何。
所以陳家誌才買防蟲網,采收前蓋一段時間,蟲害和農殘都解決了。
日上三竿。
東鄉菜場的菜田上,卻仿佛蒸騰起了薄霧,那是農藥霧化後的效果。
但菜葉子上已有的蟲洞不會消失,被吃掉根係、死掉的菜也不會複活。
天乾三年吃飽飯,蟲害一時餓死人。
許多菜農都愁眉苦臉,對害蟲痛之入骨,打農藥的時候下手賊很。
一桶水打不死,那就用兩桶水;
一次不見效,那就打兩次;
一種農藥不夠,那就再加一種。
反正,跳甲,必須得死!
哦不,這叫羽化登仙。
…
菜田裡的芬芳氣息不見了,處處都散發著刺鼻的濃烈農藥味。
“咦~呸呸~太難聞了,易哥,你這是打的什麼藥啊?”
陳家誌人多,三個小時的功夫,該打藥的地都打完了,回去時剛好碰到易定乾。
易定乾穿著黃膠鞋,背著噴霧器,身上的汗衫完全被浸濕了。
“敵敵畏和樂果,農藥不都這味嗎?”
“混用啊?”
“嗯啊,蟲子太多了,不打狠點防不住。”
敵敵畏和樂果都是有機磷農藥,屬於中毒農藥,這會兒還不是禁用藥。
禁用和限用的是甲胺磷和對硫磷。
但也不是這麼打的啊!
陳家誌提醒道:“那你可得小心點,你這是毒上加毒,彆導致藥害或者中毒了。”
易定乾不太在乎:“都是這麼打的,能有什麼問題,哎,不說了,我打藥去了,打不完你二姐估計又得罵人。”
禁用了甲胺磷和對硫磷,合法流通的敵敵畏和樂果混用,毒上加毒。
好像也沒問題。
隻是對蔬菜,打藥的菜農,以及購買的食客,都存在著風險。
陳家誌不用這些,但也阻止不了其他人。
而且,甲胺磷和對硫磷也一直有人在偷偷用。
這幾天得注意聽收音機裡的新聞了。
他估摸著,最近應該少不了食物中毒的新聞。
葉菜類尤其菜心、小白菜等,葉片表麵積大,農藥附著性強,可是中毒高發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