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靖川看著將黑麵窩窩艱難下咽的葉思音,肯定地點了下頭。
“音兒,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想要活下來,就必須拿到初兒的把柄。”
葉思音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葉靖川。
“爹,您是不是老糊塗了?試探出結果的那一刻,就是我的死期!”
整個流放隊伍都被祁宴舟控製了。
官差能扔掉母親,也能讓她曝屍荒野!
葉靖川被懟得啞口無言。
在確定葉思音不會冒險幫他後,將她吃了一口的黑麵窩窩搶走。
“你以後的吃食,自己解決。”
葉思音:“……”
她知道葉靖川自私自利,但還是對他搶走她吃過的窩窩,十分無語。
葉靖川將一個半窩窩吃完後,說道:“你彆指望盧峰能給你吃的,他已經和你劃清界限了。”
這話讓葉思音蒼白的臉色幾欲透明。
她唯一有價值的就是身體。
若盧峰不想再享受,她真就死路一條!
葉靖川滿意地看著葉思音的臉色,喝了一口水。
“我可以分給你吃的,條件就是幫我打探宋景寧消息。”
葉思音不想餓死,答應了。
“好,路上不方便問,等到了下一個州郡再說。”
這話落在葉靖川的耳裡,就是托詞。
“不行!”
“爹,你的腦袋是擺設嗎?若我在路上問,一旦我問出點什麼,就會被殺了封口,畢竟這荒郊野嶺的,死個人是很容易的事。”
若是在州郡,人多眼雜,葉初棠就算想要殺她,也得先找合適的理由。
當然,前提是她有命活著到烏魯郡。
到時候,不管宋景寧是不是葉靖川的兒子,她都要將消息散出去。
隻要能給葉初棠添堵,就算對她無益,事情也值得做!
葉靖川不知道葉思音的真實想法,隻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
“行,那就到州郡再試探。”
如今坐板車趕路,三天左右就能到烏魯郡。
當流放隊伍再次啟程時。
護國軍將葉靖川和葉思音的對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了祁宴舟聽。
他的聲音雖小,但葉初棠耳力過人,聽得清清楚楚。
既然葉思音這麼急著找死,那就滿足她!
天色漸暗之時,韓衝準備找地方夜宿。
結果他發現了狼群的蹤跡。
“祁公子,不好了,附近有狼群。”
彆看戈壁狼的體型小,可它們的群體非常龐大,最少都是百隻以上。
加上戈壁灘的食物匱乏,狼群為了口吃的,格外凶狠。
有時候甚至會幾個狼群一起合作,然後分食。
祁宴舟將趕車的速度降了下來。
“韓衝,你來替我趕車,我去看看。”
兩人互換了位置。
韓衝駕車,祁宴舟騎馬離開。
沒多久,他就回來了,臉色有些凝重。
“狼群的數量很多,三百頭左右,應該還有一些在來的路上,我們得找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安頓。”
說完,他和韓衝再次換了位置。
“韓衝,你去交代護國軍,將沿路能撿的樹枝都帶上。”
狼群怕火,火堆能保護不會武功之人。
“是,祁公子。”
“你吩咐完,就去找個地方落腳。”
韓衝點了點頭,慢悠悠地騎著馬,去通知護國軍撿柴火。
通知完,他叫上一個親信,一起去找落腳地。
葉家和陳家的人見護國軍從板車下來,四處搜羅木柴,立馬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有樣學樣,都從板車上下來,去撿柴火。
然後聽到晚上可能會被狼群襲擊。
葉靖川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們在戈壁灘走了一個多月,隻遇到過風沙,怎麼突然就有狼了?”
葉思音饑腸轆轆,又被顛得渾身無力。
她冷笑了一聲,“狼來了不好嗎?有肉吃了!”
葉靖川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葉思音。
“彆人我不知道,官差一定不會管你的死活,到時候吃肉的是狼,不是你!”
這話讓葉思音從愚蠢的想法中清醒過來。
“爹,你可要保護我啊,不然就沒人當替死鬼,給你套消息了。”
葉靖川:“……”
“大難臨頭各自飛!”
他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跑去撿柴火了。
隻要撿的樹枝足夠多,就能燒上一夜,保他無恙。
葉思音看著忙著尋找樹枝的一群人,清楚沒人會管她的死活。
既然如此,那就讓危險來得更凶猛一些吧!
她從包袱裡找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兩條腿上各來了一刀。
狼的嗅覺很敏銳,血腥味能吸引來更多的狼。
葉思音所在的板車在隊伍的最後,風又是迎麵吹來的,並沒有人發現她的小動作。
直到韓衝找到落腳點,流放隊伍停下。
落腳點不僅能避風,還易守難攻。
他尋了半個多時辰才找到。
“今晚就在此處休息,狼群環伺,大家打起精神來!”
“是,韓統領!”
護國軍的回答鏗鏘有力,立馬讓惶惶不安的幾人安了心。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彎月的銀輝灑在戈壁灘上,顯得異常清冷。
火把被偶爾來的風吹得搖曳生姿。
若是有人站在地勢高些的位置,便能看到一對對綠色的眼睛。
如螢火蟲般漂亮,也如鬼火般陰冷。
成群結隊,駭人至極。
葉初棠從馬車下來的第一時間,就聞到了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以及淡淡的藥味。
藥味是祁書硯在喝早就熬好的藥。
血腥味從何而來?
她秀眉微蹙,對祁宴舟說道:“阿舟,有人受傷流血,得把他找出來。”
正在擺弄柴火的祁宴舟聽到這話後,立刻放下枯木。
他仔細聞了聞。
嘔吐物的酸臭味中,夾雜著淺淡的的藥味,以及微不可聞的血腥味。
他很清楚血腥味對狼群而言意味著什麼,臉色微變。
“我去找人。”
能在流血後卻不被發現,受傷的人一定在最後的板車上。
不是葉家人,就是陳家人!
很快,祁宴舟聞到了葉思音身上的血腥味。
葉思音對上祁宴舟陰惻惻的眼神,後背立刻出了一層薄汗。
“祁二公子為何盯著我看?看上我了?”
調侃的話,換了祁宴舟對著她的臉,來了一刀。
這一刀極重,直接劃穿了臉。
“啊!”
劇痛讓葉思音慘叫出聲,捂著臉從板車上栽倒在地。
砂礫磨破了她捂臉的手背,血腥味越發濃鬱。
祁宴舟看著疼得滿地打滾的葉思音,聲音如風雪般凜冽。
“既然你想將自己喂狼,我成全你!”
說完,他將葉思音點穴定身。
“吳成剛,過來!”
吳成剛被祁宴舟的喊聲嚇了一跳,連忙諂媚地跑過來。
“祁公子有何吩咐?”
“將她扔去喂狼,扔遠點。”
這話嚇得吳成剛腿軟,“祁公子,扔太遠,我可能有去無回。”
若他落單,也會成為狼群的盤中餐。
祁宴舟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坡。
“扔坡頂就好,等狼群趕來將葉思音撕碎,你已經回來了。”
吳成剛看了下距離,放了心。
他一把扛起被點了穴的葉思音,大步離開。
葉初棠連忙叫住吳成剛。
“等一下。”
吳成剛連忙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葉初棠。
葉思音還以為葉初棠要救她,雙眸的恐懼變成感激。
可葉初棠的話,再次將她打回地獄。
“這兩瓶都是毒藥,這瓶內服,這瓶均勻地倒在她的身上,隻要是碰她或吃她的狼,都會死。”
她將兩瓶毒藥遞給吳成剛後,笑盈盈地看著葉思音。
“狼因你而死,你說它們會不會追你到地府,將你的魂魄也碎屍萬段?”
聽到這話,葉思音瞳孔猛縮。
她是真怕了,雙眸裡滿是害怕和後悔,連臉上的疼都忘了。
想要掙紮,想要呼救,想要逃跑。
卻一樣也做不到。
吳成剛捂住葉思音被劃穿的臉,將內服的毒藥全數灌進了她的嘴裡。
用水輔助,逼她吞咽了下去。
大約是知道沒人會救她,她收起了卑微討好,雙眸因怨憤而變得猩紅。
待她化成厲鬼,一定要殺光所有人!
葉初棠看穿了葉思音的想法,笑著道:“就算你的魂魄經受住了餓狼的撕咬,你也會下十八層地獄,化不成厲鬼。”
說完,她對吳成剛擺了擺手。
“帶走吧。”
葉靖川看著葉思音被帶走,連求情都不敢。
陳家人被祁宴舟和葉初棠的狠辣嚇到,連熱鬨都不敢看。
他們甚至擔心狼群來的時候,自己會成為葉思音!
祁宴舟將匕首上的血跡擦乾淨後,將葉思音送去喂狼的緣由講了出來。
他並不在乎陳家人的看法,但得和護國軍說清楚。
韓衝聽完葉思音的作死行為,說了四個字。
“又蠢又壞!”
葉靖川沒想到葉思音竟然弄傷自己,吸引狼群,要所有人的命!
“瘋了!真是瘋了!”
他在心裡暗自慶幸葉思音被點了啞穴,說不出話。
不然以她的瘋狂,肯定會將他想要試探宋景寧身份的事說出來!
葉思音被帶走後,祁宴舟就和韓衝商量了一下守夜的事。
落腳點已經被狼群包圍。
足足有上千隻狼,絕不是試探性的圍堵,而是獵殺。
篝火是無法將它們驅趕走的。
而且戈壁灘缺木柴,大家撿的這些不足以將所有人包圍起來,燃燒一夜。
商量好守夜的安排後,祁宴舟又道:“狼群以狼王為首,若被狼群襲擊,安排人去找狼王。”
狼王雖懂得隱藏,但隻要耳力過人,並善於觀察,還是很容易將其找出來的。
韓衝點頭,“我這就安排下去。”
狼的協同作戰的能力非常強,堪比排兵布陣。
但隻要殺了狼王,狼群便如一盤散沙,攻擊力銳減。
當落腳點的三堆篝火燃起來時,葉思音被吳成剛扔在了高坡之上。
她穿著一身麻布衣裳,幾乎與砂礫融為一體。
加上夜晚光線昏暗,距離又遠,沒人能看清她此刻的情況。
吳成剛能看到遠處成對的綠色眼睛,嚇得倒毒藥粉的手都在抖。
“彆過來,千萬彆過來!”
他嘴裡念念叨叨,心慌得厲害。
但他還是按照葉初棠的吩咐,將藥粉均勻地撒在了葉安靈的身上。
忙完後,他將火把留下。
以便祁宴舟和葉初棠能看清葉思音被狼群撕咬的畫麵。
忙完,他飛速往落腳地跑。
葉思音躺在粗糲且冰冷的戈壁灘上,猶如任人宰割的羔羊。
眼淚從眼角滑落,流進臉上的傷口裡。
疼痛,卻又麻木。
風聲帶來狼嚎,將她的絕望和恐懼無限放大,不敢呼吸。
沒多久,葉思音就聞到了狼群的騷味。
越來越濃。
說明狼離她也越來越近。
坡頂的夜風很大,將火把吹得明明滅滅。
“嗷嗚!”
狼嚎近在咫尺。
葉思音被嚇得大小便失禁,暈了過去。
可她很快就被痛醒。
一睜眼,就對上了餓狼的血盆大口。
她親眼看到狼在咀嚼她的肉,鮮血順著嘴角滴落。
血液被乾燥的戈壁灘迅速吸走,留下暗紅色的印記。
皮肉一點點被餓狼鋒利的牙齒撕咬。
那種真切的痛感,讓葉思音生不如死。
若不是被點了啞穴,她的慘叫聲肯定會衝破天際。
劇痛無時無刻不在擊潰她,殺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的思緒開始遊離,看向彎月的雙眸沒了神采,身體逐漸變涼。
山坡之下的落腳點。
葉初棠看著被群狼瘋狂撕咬的葉思音,眼神涼薄。
“她怕怎麼都不會想到,是這個死法。”
祁宴舟往煮好的麵疙瘩湯裡放了點香蔥,盛起一碗遞給葉初棠。
“自作孽不可活,葉思音也算死得其所了。”
葉初棠接過香噴噴的肉末疙瘩湯,輕輕吹了吹。
“阿舟,你覺得狼群會在什麼時候對我們發起攻擊?”
祁宴舟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我沒遇到過狼群,對它們所知甚少,猜測它們應該會在醜時到寅時之間發起進攻。”
這個時間點,是人最犯困,也是意誌力最薄弱的時候。
說完,他看向祁書硯。
“大哥,你在北疆待了好幾年,對狼群有了解嗎?”
祁書硯點了點頭。
他將自己所了解的狼群都說了。
“我了解的這些都是從遊牧民族聽來的,消息應該比較可靠。”
遊牧民族向來獨來獨往。
就算牛羊被狼群襲擊,也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
遊牧地離官府甚遠,等找到官差去幫忙,狼群早已滿載而歸。
事後報官更沒必要,畢竟官差不可能去抓狼。
祁宴舟聽完之後,準備去找韓衝,卻被阿依娜叫住。
“等一下,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