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溪跪在地上,瞳孔劇烈放大,聲音近乎破碎,“不要!”
她眼睜睜看著閃著寒光的匕首刺入外婆的心臟,鮮紅的血液一點點從她身體裡溢出來,染濕了外婆的新衣服。
孟晚溪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朝著外婆而去。
她抬手想要堵住外婆流血的傷口,可是那裡還插著匕首,她根本就不敢動彈。
滿是淚痕的臉上一片驚慌,她慌不擇路看向傅謹修:“醫生,快!”
傅謹修也慌了神,他沒想到外婆恢複了記憶,更沒有想到外婆為了保護孟晚溪會做到這個地步。
外婆握住孟晚溪的手,“丫頭,外婆隻能陪你到這裡了。”
孟晚溪跪在她的腳邊瘋狂搖著頭,“不,不會的,外婆,醫生馬上就會到,你彆走,求求你。”
從前在外婆身邊,她隻能躲起來偷偷地哭,怕外婆會擔心她。
可是現在她卻哭得像個孩子,淚水像是小珍珠一串串從臉頰滑落。
她嘶聲力竭道:“外婆,你走了我怎麼辦啊?這世界上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外婆虛弱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丫頭,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沒有人能一直陪你走到終點,我,我隻是……提前下車了而已。”
外婆的神識越來越虛弱,她看向傅謹修,“謹修,我求你在我死後放了晚溪,好不好?”
她以死相逼,為孟晚溪博出一條生路。
傅謹修跪在她的麵前,眼眶微微泛紅,“外婆對不起,我從未想過要你的性命,我隻是太愛溪溪,我不能沒有她。”
“謹修,你這不是愛,是占有欲在作怪!”
外婆還想要說些什麼,一激動血流的越來越多。
“外婆,你彆說話了,醫生已經來了,他會救下你的,你不要丟下我,隻要你活著,我做什麼都可以。”
孟晚溪哪裡還有從前的冷靜,她仰著小臉可憐兮兮看著外婆,希望老天爺不要對她這麼殘忍,連她最後一個親人都奪走。
外婆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不管外婆是生還是死,我都會永遠保護你的,丫頭,勇敢活下去,我死後將我葬在京市吧,落葉歸根,看,你外公帶著螢火蟲來接我了……”
外婆的神情越來越虛弱,眼底也失去了焦距,她的手無力滑下,在孟晚溪的臉上落下一片血痕。
孟晚溪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淚一顆顆砸在外婆的手背,“外婆,你不要丟下我……”
從小到大母親沒有管過她,是外婆一手一腳將她帶大,在她心裡外婆的存在早就超越了一切。
她可以沒有媽媽,但她不能沒有外婆。
外婆一走,好似世上最後一根稻草也都消失了。
醫生來的速度已經很快,可是外婆本就年紀大了,從前還做過心臟手術,她一心求死,沒有給自己留下半分餘地。
“抱歉傅總,太太,老太太已經去世,請你們節哀順變。”
孟晚溪傻在了當場,瞳孔放大,整個人徹底失去了生氣。
好似一具沒有靈魂的娃娃,她呆呆跪在地上,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明明不久前還和自己一起拍照的老太太,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傅謹修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抬手碰了碰孟晚溪的肩膀,“溪溪,外婆已經離世。”
這一碰就像是觸碰到了孟晚溪的開關,她猛地掀開傅謹修的手,“不要碰我,外婆沒有死!她隻是睡著了!”
孟晚溪撲到輪椅上抱著外婆的身體,任由著鮮血染紅了她的婚紗。
“外婆,我不會讓他們碰你的,以後我陪著你,我們哪裡都不去。”
“太太,老太太已經去世,你節……”
後麵的字還沒有說完,傅謹修阻止了他的話。
孟晚溪的狀態看著很不對勁,她臉色蒼白,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她這會兒神誌不清,應該是親人離世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絕對不能再刺激她。
就像是夢遊的人,強行將他叫醒會導致對方成為易激惹狀態,從而出現攻擊行為或者出現更嚴重的意識模糊、興奮躁動狀態。
孟晚溪緩緩起身,推著輪椅離開。
“外婆,你不是要看螢火蟲嗎?我帶你去找螢火蟲。”
她踩著高跟鞋走了幾步,發現在青石板小路上很難走,便將腳上那雙高定鑽石高跟鞋脫下來甩到一邊。
赤腳踩著並不平的路,拖著長長的白色拖尾。
外婆身上的血順著輪椅流了一地,部分被她裙擺沾染上。
櫻花林下,片片花瓣飛舞,落了兩人一身。
她的拖尾上既是鮮血,又鋪了一層花瓣。
唯美中透著血腥。
傅謹修心痛難忍,外婆離世他怎麼會不難過?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外婆。
那曾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長輩,他隻是拿來嚇嚇孟晚溪,可他沒想到不管是外婆還是孟晚溪,都透著一股倔強,寧死不屈。
看著孟晚溪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放了她?
孟晚溪一定會投向霍厭的懷抱。
留著她?
孩子和外婆出事,接二連三的打擊,她已經夠痛了。
明明他已經努力了,可為什麼還是會變成今天這個地步?
孟晚溪推著外婆沿著海島走了很久,從中午走到日落,外婆的臉已經慘白開始出現了屍斑,麵部肌肉變得鬆垮,不再有彈力。
孟晚溪的雙腳也早就磨破了,腳心處全是鮮血。
可她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不會疼也不覺得餓。
她在海邊停下,“外婆,你看海邊的日落好美啊,等到了晚上就能看到螢火蟲了。”
孟晚溪蹲在外婆身邊,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外婆的離世。
或許她知道,卻不想麵對。
一朵櫻花掉到她的手上,她蹲下身插在外婆的鬢角。
夕陽的光暈落在她的臉上,她聲音溫柔道:“我的外婆很漂亮,年輕時一定是十裡八鄉的美人。”
其他人看到這個畫麵隻覺得異常恐怖和詭異。
傅太太該不會瘋了吧?
天色漸黑,傅謹修布置在島上的星光亮起,花叢中星光點點的,宛如閃爍的螢火蟲。
“外婆,那是螢火蟲嗎?”
孟晚溪朝著光源處跑去,近了才發現不是,隻是太陽能燈光而已。
她像是一隻無頭蒼蠅,在島上轉來轉去,直到夜已經深,她在階梯上陪著外婆坐下。
外婆的頭歪在輪椅上,靜謐的燈光下,那張臉顯得格外陰森。
傅謹修見她停了下來,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蹲下,他小聲喚道:“溪溪……”
孟晚溪抬頭看向他,眼底沒有恨意,也沒有愛意。
就像是一個陌生人,她平靜問道:“請問,你看到螢火蟲了嗎?”
傅謹修心臟一疼,他的溪溪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