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用眼睛四處觀望的時候,一張我不熟悉,但卻印象極為深刻的人臉闖入了我的視線。
瘦削的臉,還有他勃頸上那片猩紅的胎記,讓我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來。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難道他也是專家?”
在我注視著對方的時候,他也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表情,就好像在問詢我,“是不是很意外?”
我冷漠地看了對方有十幾秒鐘,並沒有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任何的信息,隻能轉頭看向了其他人。我心裡剛剛建立起的那麼一點點虛榮心,瞬間就煙消雲散。
“這個人怎麼陰魂不散呢?這麼看來,那天在文廟古玩市場他應該不是偶然碰上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那顆金色的東珠。”
我心裡正思索著,就感覺到有人正朝自己這邊走來。
“小夥子!俺們又見麵了。緣分啊!”
雖然不濃重,但我還是能聽出來有比較清晰的河南口音。
我連頭都沒轉,嘴角向下抽動了一下,冷著聲音道:“你有什麼目的衝我來,彆去煩我父母,他們對古董文玩什麼都不懂。你要是再去打擾他們,我跟你沒完。”
“嗬嗬!你彆誤會了。那天我真是去找你爺爺的,我也還真算是你爺爺的學生。很遺憾,他老人家過世了,當年對我的教導之情我沒機會報答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我心裡馬上就疑惑了起來。我從小就在爺爺身邊長大,在我印象裡,爺爺從來沒教過學生,也沒收過徒弟。更何況他還是個河南人。
我側目,用冷峻的眼神看著麵前這個尖嘴猴腮的老者,就連我自己都能體會到眼睛裡已經滿是殺氣了。
“家人是我的底線。我爺爺已經過世了,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冒犯他,更不允許彆人以他的名義來傷害我的父母。”
其實,我這個人平日裡還是挺隨和的,但今天我真生氣了。主要是這老頭總是纏著我,看著他不像好人。
“誒!小夥子!你先不要發火。”
可能是沒想到我在大庭廣眾之下真的動怒,老者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點了點頭,說道:“嗯!不錯,有你爺爺當年的風範。”
說完,又是笑了一下,轉身緩步離開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忽然覺得這個人也沒有那麼討厭。在剛剛衝我笑的時候,我竟然從他那張本不招人喜歡的臉上,看到了些許的親切感。我的心頓時不踏實起來。
正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人群中的劉玉斌說話了。
“這幅明代的畫作已經鑒定完了,形成了統一的意見結論。那麼,接下來的那幾件文物就一並拿出來,請各位專家老師一起鑒定吧。”
話說完,工作人員就陸陸續續推出來八件不同門類的器物。
一隻明晚期的玉壺春瓶,一隻明中期的和田白玉龍鉤,一套清中期十二花神杯,一對清晚期鳳穿牡丹五彩茶杯,一幅翁同龢的書法立軸,兩隻宣德年製底款的香爐,以及一麵銅鏡。
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些文物等級都不低。尤其是十二花神杯和五彩茶杯,都是清嘉慶本朝的官窯瓷。最難得的還是全美品,一點兒瑕疵都沒有,看著應該是清宮庫藏的東西。
所有專家也對這幾件重器的鑒定結論沒有太大的異議,唯一的爭議就是那麵銅鏡,有人說是宋朝的,也有人說是金代的。
其實,在我看來爭論是宋還是金的意義不大。宋金這兩個朝代在曆史上本來就是共存的,無論是睦鄰友好時期,還是敵對戰亂時期,兩個朝代的經濟文化交流都相當密切,畢竟當時宋金隻是中國境內兩股對抗勢力,對外還是一個國家。所以,遺留下來的文物也有著共同特征。隻是在微小的細節處有所區彆罷了。
不過,我更傾向是金的,因為金代的起源就在東北地區。
“小王!你怎麼不過去親自上手看看呢?”
見我隻是走了一圈,沒有在任何一件器物麵前做過多的停留,曲威好奇地問道。
我謙和的一笑,開口道:“在場的都是鑒寶界的權威專家,哪有我這個小古玩販子上手、插嘴的機會呀!我是來學習的,多看、多聽、多學才是目的。”
曲威含笑點點頭,沒有說話。從他的態度上看,他應該知道我這是有意的退縮。
我是在藏匿自己的實力。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找個地方談談。小羅!你在這兒盯一下。”
說完,曲威就帶我出了大廳,沿著走廊到了另一間像是會客室的房間。
跟在曲威身後走進房間時,裡麵已經有兩個人在等著了。當我看清那個正對門口坐著的人時,瞬間就愣住了。因為,剛剛被我幾句話生生懟走的那個老者正含笑看著我。
“小王!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金德平金先生,是中華藏古研究學會會長。金先生!小王的情況就不用我介紹了吧?你比我還清楚呢。”
曲威很正式地介紹了我已經見過兩麵的消瘦老者。原來他有這麼深的背景,連刑警總隊長都要對他言聽計從。同時,我也明白了為什麼來之前,曲威非要給我安排一個中華藏古研究學會研究員的身份了。
雖然好奇這個金德平和曲威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但人家不說我也不好問,隻好硬著頭皮往裡走。
忽然,一抹淡淡的酒香味鑽進了鼻子,這味道我印象非常深,和昨天在我家裡聞到味道一模一樣。猛然一抬頭,我的雙眼迅捷地看向金德平身後站著的一位漂亮姑娘。
沒錯,這不是酒香,而是香水的味道。
那個姑娘發現我正盯著她看,瞬間就擰起了眉毛。努了努嘴,傲嬌地說道:“有什麼好看的?小心我把你眼睛戳瞎了。”
被她這麼一搶白,本來仗著有理硬氣的我,反倒臉一熱不好意思移開了眼睛。
“珊珊!不要耍性子。”
金德平笑著說了女孩一句。
“哼!”
女孩狠狠地等了我一眼,沒說話。
“嘿!都說和女人沒理可講,還真是那麼回事。就好像昨天是我偷偷潛入你家一樣。”
我心裡嘀咕著,就走到了金德平身前,心不甘情不願地微鞠一躬,說道:“金先生!您好。我叫王牧烽。”
“嗬嗬!彆客氣,都不是外人,我們坐下聊。”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金德平的眼睛確實很亮,一點兒都沒有六十多歲老人的那種渾濁感。
近距離觀察我才發現,他脖子上那片猩紅也不是胎記,而是被火燒傷後留下的傷疤。並且看著尖嘴猴腮的樣子,也不是他原本陰險奸詐的形象,而是經曆過重大變故後,留下來的後遺症。
“這個老者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和我爺爺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到前段時間這個金德平大老遠地找上我父母,前天又在文廟製造和我的偶遇。今天在這裡由曲威出麵介紹我們認識,再想到那天我被羅駱“押著”去鑒定那三件高仿商周青銅器,這一切都不是巧合了?
把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聯係到一起,我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被人在不知不覺中拉入了一個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