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舜國百姓都知道舜西的女子直爽潑辣大膽開放,沒想到竟是如此肆無忌憚!
“啊!”千鈞一發之時,崔一渡雙手交叉著捂住腹部,雙腳已經跳到了三尺外。他滿臉通紅,差點擠出兩滴眼淚。活了幾十年,哪裡受過這樣的驚嚇!
崔一渡趕緊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帆布錢袋子扔給陳娘子:“這是上兩個月的房租。”他本打算拖幾天再交的,畢竟交了房租今天就得餓肚子。
崔一渡不想給陳娘子留下逼迫他就範的借口,萬一她自薦枕席半夜摸到自己房間裡逼婚怎麼得了。
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尊嚴!
陳娘子茫然地看著崔一渡,正要開口說什麼,崔一渡已經撒丫子跑遠了。
身後是趙狗兒等人的笑聲。
看著遠離的背影,陳娘子無比失落地歎息:“跑起來更好看……”
……
崔一渡開工的地方在順風茶樓。茶樓在二樓,老板願意租給他一張八仙桌在一樓門口擺攤,隻要有人請他做道場看風水,他背起家當就跟雇主走。
崔一渡把招幌插好,掏出一塊“代寫書信”的木牌擺好,畢竟多一個工種多一份收入。他看了看“看相問卦”的牌子,猶豫了一下,最終歎著氣把這個牌子也擺在了桌子上。
他實實在在是個假術士,擅長裝神弄鬼,在雇主家裡揮揮桃木劍燒燒黃紙貼貼符籙,再念幾句他人聽不懂的嘰裡咕嚕的咒語就能把銀子收入囊中。
如果幫人看風水選宅子,他會說些“其田雖良,薅鋤乃芳”“其宅雖善,修移乃昌”“忌有雙池,謂之哭字”之類的行話,倘若主人聽不懂,他便索要點小錢再通俗易懂地講解一番。
如果要幫人祛除病邪,他會建議雇主住在空氣流通的房間裡,再貼上他胡亂畫一通的辟邪符籙表示已經把邪祟收拾乾淨了,還讓雇主多喝水多走動,找郎中開點藥作為輔助救治。
如此種種,這家的人十有七八就會病好。
這叫神思加藥理,長命硬道理!
也有治不好還蹬了腿的,他則歎息曰天道不可違,早登極樂早投胎,然後再向這家人收取一筆銀子超度亡魂。
跟鬼打交道最好混。難就難在給活人算命,費腦子費唇舌,有時說不準還要給自己打圓場,收入又少,說得口乾舌燥隻能得到兩個銅板,畢竟喜歡算命的都是窮人。
也罷。
兩個銅板,買一個饅頭。
蒼蠅雖小,好歹也是肉。
崔一渡的生意無人問津,他饑腸轆轆坐了一個時辰,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過了一會兒,他被響亮的喊聲驚醒,一對穿著補丁衣裳的年輕夫妻前來感謝他給的生子秘方奏了效。
女人送給崔一渡一包炒豌豆,他實在餓得慌,抓起豌豆往嘴裡嚼。
“我可以看看這個生子秘方嗎?”一個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大夥兒定睛一看,好一個豐神俊朗貴氣逼人的翩翩濁世少年郎!濃眉大眼唇紅齒白,漆黑的眼珠子裡星河燦爛。最耀眼的是一身的華服派頭和掌中劍鞘上鑲嵌著金剛石的寶劍。
有大買賣來了,崔一渡很激動,旋即把方子遞給他。
“如何?小公子可有生兒子的打算?你還年輕,可以和夫人先備孕,準備時日長一點效果更好,到時候說不定一索雙胎呢。”崔一渡懇切地說道,眼睛裡冒著期待的精光。
“瞎說什麼,我還沒定親,何來生兒子一說?”少年的耳根紅了起來,不禁惱怒。
“哦,還沒有定親啊!”崔一渡很是失望,精光瞬間泯滅。
少年看完方子,白了崔一渡一眼:“你這個方子雖然利於強身健體,但卻不能保證必定生兒子,這天底之下生男生女的概率是五五對分的,你可真會騙人啊!”
“小公子不可胡說,崔道長是得道高人,我娘子就是按照這個方子去做生了兒子!”
崔一渡心知肚明,這個少年說得沒錯,天下確實沒有包生兒子的秘方,生男生女的概率是對等的。
這就是個養身的方子,裡麵洋洋灑灑寫了幾十條注意事項,從吃穿住行到孕前、孕中和產後護理都有明示。對於生活窮苦的百姓,不可能做到早早入睡,還奢侈到藥膳滋補,每天泡腳,更不用說給胎兒哼曲子。
如此,一半的人生不了兒子。就算是照單全做而不得兒子者,崔一渡也能夠以對方做得不到位為理由駁回去。
少年看了一眼方子就識破了玄機,崔一渡暗生感歎,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
崔一渡打發走年輕夫妻。少年笑道:“你雖然是個騙子,但也沒這麼壞,比隔壁縣那個算命的好一些,至少沒賣假藥謀害人命,今天姑且饒了你。那個賣假藥害死人的術士被我暴打一頓送了官府,據說明年開春後問斬。”
崔一渡有點冒冷汗,今天遇到個硬茬,還是個打假專業戶。他趕緊朝少年拱拱手:“多謝公子手下留情,我……”
“借桌子一用!”少年沒等崔一渡把話說完,掀開八仙桌的桌布,一哧溜鑽到了桌子下麵,之後又探出腦袋衝著他輕聲說了一句:“不可告訴他人。”
崔一渡在桌邊坐了下來,他東瞅瞅西看看,發現在斜對麵路口有個提劍的黑衣青年正朝這邊走過來。那青年板著臉,似乎有人欠他錢不還似的。他四下焦急地張望,看樣子是在尋人。
崔一渡想,此人必定是白衣少年的仇人,哈哈,真是一物降一物。
黑衣青年朝崔一渡走來,拱了拱手:“敢問先生,可有看到一個身著白袍、提著長劍,大約……這麼高的少年?”
崔一渡皺著眉頭尋思片刻,說道:“嗯,剛才確實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路過,他往北邊去了。”說完給這個青年指了路。
“多謝!”青年行了一禮匆匆往北大街跑去。
崔一渡看著青年走遠了,彎著腰身看著蹲在桌子底下的少年:“那人走遠了,出來吧。”
少年擺擺手:“再等等,此人奸詐無比,最喜歡殺回馬槍。”
崔一渡笑了笑,不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