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子夜。
青龍門碧水洞石門緊閉,山上的料峭蕭瑟被擋在了洞外。
水滴從洞頂有節奏地落在水氹裡,但鄭長風的呼吸卻失去了均勻。
他盤腿坐在青玉石上,手心相對,運氣推力,一股股白煙正從頭頂往上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往外冒。
這是他衝擊靈寂第七層的關鍵時刻,突破了,他就可以脫胎換骨練成本門絕學,讓武功修為飛升到第九段。
縱觀整個武林,武學造詣能達到第九段的屈指可數,這是他經過無數次失敗又再接再厲勢必要得到的東西。
老祖宗留下一套“靈寂七破”氣功心法,除了創立者外,子孫們無一人衝破第七層練成靈寂神功。心法裡強調隻能用七成力道,就跟打鐵一樣不能用蠻力,要剛柔並濟,餘下的三成力道用來收攏體內零散的真氣,直到真氣全部彙聚,才能衝出百會達至大成。
十幾年來,鄭長風把七三運氣法嘗試了無數遍,均以失敗告終。
他思索著老輩們或許搞錯了,所以這麼多代沒有人成功。於是他把八二、九一,甚至每種組合法都試了多次,還是不成。
難道是用十成的力道?抑或創始人七三法隻是湊巧?鄭長風嚴重質疑祖宗。
不屈不撓敢於創新的血脈覺醒讓他決定冒險試一試。
成功,必定封神。
失敗,可能見鬼。
鄭長風全身瑟瑟發抖,頭上白煙冒完了,身上的汗水卻沒停下來,衣袍很快就濕透了。
“噗——”
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染紅了胸襟和青玉石。
鄭長風試著收回真氣,但無濟於事,一股逆流在體內上躥下跳,他無法動彈,隻覺得全身如抽筋剝皮般的痛。
他顫抖著,張大嘴艱難地喘息,雙目開始失焦,看著牆上的一隻火把變成了兩把、四把……
封神不可能了。
鄭長風不想死!他坐在青石上眼巴巴望著石門,來人啊,快來人啊……
一個時辰過去,鄭長風徹底絕望了。
迷迷糊糊間鄭長風聽到外麵的石門轟地打開了,他感覺到希望,睜開眼一瞬不瞬地望著麵前的內門。
崩——崩——崩——
腳步聲如此沉重,似乎把地板都踏鬆了。
內門轟然打開,一個頭戴碧綠玉簪,身著拖地白裙的美貌女子站在了鄭長風眼前。
鄭長風說不出話,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眼神裡除了乞求還有一絲心虛。
他開始怕了,臉蒼白如灰。
女子走向前,雙手扶著鄭長風的胳膊,偏著腦袋默不作聲地凝視著他。
她對鄭長風的慘狀沒有任何反應,那張美麗的麵孔麻木又冷峻,讓鄭長風覺得眼前隻是一個幻影。
“嘶——嘶——”鄭長風好恨自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眼淚奪眶而出。
女子的眼圈開始紅了,眼白很快也變紅,整個眼珠子猩紅模糊。她臉上的肌肉開始抽動,嬌美的臉龐扭曲又猙獰。
鄭長風觳觫不已,眼珠子幾乎要翻滾出來。一股難聞的腥味鑽進了他的鼻孔。
女子張開嘴,探出一寸長的尖牙朝鄭長風脖子上咬去……
正文:
大舜國西部,威來縣。
這裡日出較晚,百姓們大多晚睡晚起,街道上巳時三刻後才開始熱鬨起來。
崔一渡破天荒在巳時一刻出了門,他背著裝滿法器的書笈,扛著懸掛陰陽八卦招幌的旗杆朝最繁華的祥和大街疾步而去。
他今天早上受了點刺激,尋思著趕緊掙錢搬離那個院子。
因為他被陳娘子——寡婦房東輕薄了。
劇烈的心跳沒怎麼平緩下來,那難以啟齒的尷尬情景還在腦子裡打轉:
陳娘子把崔一渡推到牆邊,一隻手按住他的胸口,另一隻手的食指尖戳著他白皙俊雅的臉龐。
這個女人手腕上露出了冰陽滿綠的翡翠手鐲,那昂貴的鐲子在陽光下愈發剔透,仿佛在譏諷他的貧窮和怯弱。
“我讓你入贅陳家怎麼啦,我不好看嗎?我沒有錢嗎?我對你不好嗎?你看看,你拖欠的房租我可從來沒有催過啊。”陳娘子不明白眼前這個窮光蛋為何嫌棄她,幾次商議入贅之事都被拒絕。
崔一渡小心翼翼撥開陳娘子戳在他臉上的手指:“你很好,也好看,隻是……”
“隻是什麼?”陳娘子失去了耐心。
不得不說陳娘子確實長得不錯,五官周正,唇紅齒白,膚如凝脂,身材豐腴,屬於讓很多男人肖想的那種類型。
崔一渡試著推開陳娘子頂在他胸口的手掌,沒想到這個女人力道這麼大,他沒推動,又不想拚儘全力和她大動手腳,畢竟拉拉扯扯讓街坊鄰居看到了不太好。為避免不必要的肢體接觸,他隻好把雙手舉起來緊貼著牆壁。
“隻是我事業未成,不想談婚論嫁。”崔一渡覺得這個理由足夠充分。
“你都是三十幾歲的老光棍了,還要拖?”陳娘子氣悶不已。
“我才二十六,大好的青年,青年!”崔一渡惻惻地強調 。
難道自己看上去真的有三十幾?不就是身子單薄了點,臉上蒼白了點,走路快了點會氣喘,這也不至於被說成老光棍啊。
況且自己今後喜歡的女子必定是嬌小玲瓏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而不是這樣的悍婦。
“那你一定是嫌棄我老了。”陳娘子對自己三十多的年紀是有些不自信。
“陳娘子你正當風華,我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哪裡配得上你,我是真的沒有成家的打算,今後再說吧。”
“今後再說”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沒戲了”。陳娘子鬆開手掌,她的眼光黯淡了下來。
這句話崔一渡重複過很多次,每次如同冰水一樣潑在了陳娘子臉上,能換來她一個月的冷靜,而下一次過來收房租的時候就會再來一波驚濤駭浪。
汪,汪,汪!
阿黃在院角拉屎撒尿後朝陳娘子汪汪叫了幾聲,似乎要替崔一渡發聲。
陳娘子看著院子裡幾條亂丟的褲衩、滿地廢棄的木材,還有不在院子外麵排泄的黃狗,氣得扯開嗓子大罵:“王木匠,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把木材疊整齊,廢品扔到外麵去!趙狗兒,你再讓你的狗在院子裡撒尿拉屎,我就讓你把狗屎吃了!孫福,你笑什麼笑,滾犢子!”
她有潔癖,她覺得最後悔的事情莫過於把後院租給這幾個邋裡邋遢又拖欠房租的光棍窮鬼。更有甚者,還有窮鬼嫌棄她!
王木匠和趙狗兒、孫福端著粗碗嗦著糙米糊糊在院子裡已經站了很久,正愉悅地欣賞著陳娘子和崔一渡的好戲。
“嫂嫂,你看我如何,我絕對不會像崔一渡那樣窩囊,你讓我入贅,我保證天天伺候好你,嘿嘿嘿。”趙狗兒擦擦嘴,衝陳娘子笑,一雙小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伺候你老母!再嗷嗷亂叫我閹了你這隻癩皮狗!”陳娘子朝趙狗兒唾了一口。
“也不看看你那尖嘴猴腮樣,整天偷雞摸狗不務正業,女人瞎了眼才會看上你。”孫福看不順眼也朝趙狗兒唾了一口。
趙狗兒被眾人劈頭蓋臉罵得直對眼,緘口不敢再調戲陳娘子。
王木匠道:“崔大師是一個文化人,懂陰陽,會法術,他今後一定會飛黃騰達的,是不是,崔大師?”
“托你吉言,托你吉言!”崔一渡朝王木匠拱拱手,很是感動。
趙狗兒不甘心了:“嫂嫂,崔一渡那樣拒絕你,說明他那方麵不行。”
“你……”崔一渡憤憤至極,“胡說!”
“真的嗎?”陳娘子上下打量著崔一渡。
崔一渡怯生生地垂下眼瞼,盯著旁邊的牆角,他覺得頭皮開始發麻了。
突然,陳娘子伸手朝崔一渡下腹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