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精神體(1 / 1)

推荐阅读:

鬱青蝶當然不願意淪為情人。

這無關尊嚴,無關感情,甚至無關道德。

她隻是想過上更好的日子。

她想離開貧民區。

第三基地貧民區人口幾十萬,成員複雜,卻擁有統一的心願。

他們最想要的,一是防護服,二是純正的銀幣,三是一張安全區的居住證。

上城區與下城區統稱為安全區。

那是真正的、脫離了這片汙染地的空中烏托邦。

鬱青蝶調整了一下氈帽,摸到細膩的臉側,猜到她今早過於興奮,忘了給臉塗一層偽裝。

記憶裡上輩子的這時沒發生什麼大事,但她想,以後還是得謹慎一些。

畢竟這一次,她可不會在檢測結束不久,就被親生父母帶回上城區。

“放心吧,我心底有數。”鬱青蝶拍了拍小姑娘的頭。

曲蔓草的眼神這才變軟,還是鼓著嘴,不肯收回那5枚銀幣:“我就說,你打了那麼多年工,肯定早就準備好了藥劑!”

鬱青蝶的確一直有在準備購買分化藥劑,也攢下了一筆錢。

可惜有價無市。

分化藥劑,白塔研究所在百年之前研製而成,新紀251年正式量產、對外發售,服用後有一定幾率覺醒成為哨兵或向導。

需憑身份證購買,每人限購,最大程度避免了壟斷。

50多年過去,平民裡已經有相當多的人覺醒成為了哨兵或向導。

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貴族的超然地位。

畢竟在過去許多年,隻有貴族可以自然覺醒。

分化藥劑的出售範圍,並不包括貧民區。

貧民區的人視其為改命的關鍵,有了“換命藥劑”這麼個俗名。但在貧民區,換命可不容易。

黑市裡的分化藥劑,價格是官方價的10倍不止。

在每年春末,即將進行檢測的當口,更是有價無市。

畢竟分化藥劑的成功率隻有20,可多次服用,真正意義上的氪金改命。

鬱青蝶上輩子沒買到分化藥劑。

最著急的時候,她甚至想去找那位哥哥,後來想到他是哨兵,大概率已經用掉了藥劑份額,這才沒去。

“好啦,我回家吃飯了,祝你成功換命。”

曲蔓草躲了好幾下,不肯收回那5枚銀幣,她也煩了,直接跑開,背對著鬱青蝶揮了揮手。

16歲的少女,體型和13、4歲的小孩沒區彆,跑起來寬寬大大的灰色外套輕晃,起了毛邊的帽子把頭兜起來,曲蔓草雙手插在兜裡,埋著頭自以為很帥地跑走。

她的身影很快浸入夜色,成為貧民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鬱青蝶捏著手裡的5枚銀幣,總覺得燙手。

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她心底藏著事,與曲蔓草見了一麵後並未一起撿廢料。也就沒收到這5枚銀幣。

在安全區裡,貧民區銀幣與聯邦幣的兌換比例是10比1。鬱青蝶上輩子回到餘家,最初也過了段好日子,每月的零花錢都有1000聯邦幣。

這5枚銀幣,本不該讓她動容。

可她知道,曲蔓草的父親在她幼時去世,母親的身體在汙染下也並不健壯。全家的營生,幾乎都靠曲蔓草一人。

5枚銀幣,是她們母女一天的夥食費,節省點能吃兩天。

上輩子的鬱青蝶,與曲蔓草的聯係算不上緊密。

姥姥去世後,她一個人生存,對貧民區的所有人都抱有警惕。

曲蔓草是她在15歲時認識的,一個摳門又話癆的丫頭,兩人時常在早晨一起撿廢料。

確切的說,起初是曲蔓草害怕,死皮賴臉纏上她這個老手。後來,曲蔓草想蹭守衛哥給開的後門,每天多賺一枚銀幣。

鬱青蝶不在意讓一點小利,但也沒真把曲蔓草當朋友。

她心底時常繃著一根弦。

這根弦,直到得知自己成了向導才鬆開;在知道自己是上城區富豪抱錯的女兒後,更是直接斷了。

鬱青蝶以為,上城區再如何,也不會比貧民區的日子更艱難。

上城區的馬路是銀白色的,纖塵不染;路邊有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

乾淨的水源甚至隻是噴泉裡一點無足輕重的擺設,路過的人都不會多看幾眼,而貧民區卻時常為一口乾淨的水資源打得頭破血流。

這樣的世界,該是他們口中的天堂。

她以為,最大的煩惱隻是父母偏疼病弱的姐姐,卻高估了自己的眼界,也高估了他們的底線。

頭又開始疼了。

鬱青蝶閉了閉眼,克製住發散的思緒,穩了穩帽子,埋頭也鑽入了一條小巷。

她該回家了。

上輩子,回餘家後母親曾在無意中說出口:“貧民區?一群活在下水道裡的老鼠罷了。”

她擺了擺手,懶洋洋地笑:“丫頭,彆和我提了,倒胃口。”

母親是演員,早些年火過一段時間,上了年紀後也在富豪家養尊處優,保養得很不錯。

鬱青蝶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上城區的小彆墅門口,女人一身真絲睡袍,立在豔麗的花叢間,五官卻比花兒還要嬌豔。

她很漂亮。

並非五官上的精致,而是一種堆砌出的氣質。姥姥也很優雅,但優雅中帶著些刻板與規矩,總是不苟言笑,甚至要求牙都沒長齊的小崽笑容弧度不能過大。

可母親不同,她像一株風中搖擺的虞美人,總也什麼都不在意似的。

就像她總是親昵地喊著鬱青蝶“丫頭”,偶爾說漏嘴,還會將屬於養姐的“寶貝”“乖乖”等稱呼放到她的身上。

母親似乎很愛她的女兒,她長在貧民區、曾像老鼠一樣生活的女兒。

可是轉頭,她也是這樣笑著,哄騙鬱青蝶上了前往疏導所的車。

那是一條不歸路,而母親就眼睜睜地將親生女兒送了上去。

時至今日,重活一輩子,鬱青蝶還是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沒關係,她也不再需要弄明白。

但有句話蘇女士說得沒錯,貧民區生活的,的確是一群老鼠。

一群每次回家都像在橋洞下亂竄的老鼠。

鬱青蝶七拐八繞,謹慎地避開被汙染腐蝕、長久下來變得坑坑窪窪的樓體,找到一個不起眼的樓道口鑽了進去。

一口氣爬到了十樓,推開一扇門後是一條長長的空中廊道,被房東歪歪斜斜地蓋了層鐵皮,減緩了腐蝕速度。

過了廊道進入一個新的樓體,往下走兩層,就是鬱青蝶的家了。

她關上門,很自然地脫下外套,鞋子也停在了門口。

屋裡很乾淨,甚至還鋪著白瓷地磚,哪怕地磚上沁入了擦不掉的黃黑色汙痕,也是貧民區裡當之無愧的豪宅。

鬱青蝶一個月花100枚銀幣租的。

而在更低的樓層找個角落窩著,一個月甚至用不到3枚銀幣。

當然,那樣汙染會更嚴重,住久了人都沒力氣。一般都是流浪漢在租,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不足以支撐去汙染區采集,更彆提挖礦了。

花3枚銀幣租個地方,也就是指望死了後,有人幫忙收個屍。

活著很難,貧民區的人都知道。

所以稍微漂亮些的女人,很樂意給人當情人。有時候,甚至還會男女競爭上崗。

曲蔓草的提議不是在羞辱她。

鬱青蝶檢查了一下屋內,通風口很小,外麵的空氣汙染嚴重,她當初想買個空氣淨化機,隻是沒舍得。

否則早就把這個通風口給堵了。

撬開通風口下方的地磚,凹陷裡她找到了自己的金庫:平鋪的一地銀幣。

這些銀幣光澤不一。大多數紅棕色泛銀光,是貧民區最普通的銀幣,一枚可以換一個麵包。

少數則有很明顯的銀色光澤,純度比不上聯邦造的銀幣,麵值卻達到了100,真正兌換時還會往上波動。

100麵值的銀幣太過打眼,在外麵商店很難看見,鬱青蝶也沒拿出去用過。但她知道,想在黑市交易,這是硬通貨。

除了每天固定厚著臉皮去撿廢料,鬱青蝶還有許多兼職。底線是不去汙染區,其餘賺錢的法子她都儘量嘗試,賺多賺少都是賺。

當二道販子帶來的收益最高。

鬱青蝶腦子不舒服,她索性坐在椅子上,一個一個數自己打下的江山。

2577塊錢。

按照她賺的錢來說,這個存款不高,但鬱青蝶的消費也很高。

房租不提,她每天吃三頓飯,食譜上不會出現汙染區采集回來的、不知放了多久但硬是沒腐爛的食物,比如麵包。

當然這很便宜,1枚銀幣能買一個大大的麵包吃到飽。曲蔓草就吃這個,但她媽媽體質不行,不能常吃。

鬱青蝶的飯桌上,出現最多的是隔壁阿姨自己琢磨著種出的蔬菜。這也是她堅持租這個豪宅的理由之一。

汙染後的土壤無法種植。

隔壁阿姨除了的確有種植天賦、買下城區流入的高價種子外,還花費許多麵值100的銀幣——實際上鬱青蝶懷疑她用的是熔煉爐產的純正銀幣,一點點在土壤裡滾過,吸走汙染,一年後才改良出適合種植的地。

這種食物的汙染程度比麵包小很多。

但因同樣具備危險性,官方禁止私人出售,比如在上城區賣菜,就必須有經營許可證。

在貧民區,不會有人因為你賣菜就把你抓走,但很可能會出現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試圖把你的菜搶走。

隔壁阿姨膽子不大,從前隻是自己種著吃。後來鬱青蝶住過來,發現了這個商機,就當起了二道販子。

她的武力值當然也沒高到能和一群人硬拚,鬱青蝶的出售方式,是去一些更高的樓層一個個敲門推售。

賺到的錢,夠她每天吃蔬菜,一周還能買一次5級營養液增強體質、開個小灶。

鬱青蝶很努力地生活了。

但還是回了餘家,她才回憶起童年時姥姥給她吃過的燉肉的滋味。

她還想吃肉。

想到肉,鬱青蝶甚至覺得頭都不疼了。

這不是錯覺,眼前一花,一隻漂亮的紅狐狸就憑空出現在了屋裡。

她輕巧地一躍,就跳到了沙發上,蓬鬆的大尾巴搖啊搖,尾巴尖的一點白毛掃過鬱青蝶的黑色褲子,像是一簇雪落在上麵。

簡直乾淨得不像貧民區的生物。

搖了幾下,蓬鬆大尾巴不耐煩地拍了拍她的褲子。

狐狸長得很標準很漂亮,唯獨一雙眼睛是圓溜溜的杏眼,搭配並不健壯的體型,像是幼崽,也像冒險類童話故事裡的主角。

鬱青蝶抬起手,狐狸的耳朵飛了飛,見她隻是摸了摸自己的頭,雖然下意識地回蹭,但眼睛裡卻有些委屈了。

一個意識出現在鬱青蝶的腦海。

‘好餓好餓,想吃雞腿雞蛋酸奶小蘋果’

鬱青蝶撫摸精神體的手,頓在了半空。

小狐狸沒有上輩子的記憶,可她報的食譜,分明是上輩子她用精神力給她模擬出的那些

一個不差。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