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的監獄,熱鬨非凡,此起彼伏的‘冤枉’聽的獄卒耳朵都起繭子了。
如今關押在這裡麵的,不是六部的各位大人就是各大府院的大人,不是這個世家的嫡子,就是那個世家的家主。
一開始知道這些人身份的獄卒,還暗暗吃驚了許久。
但很快他們就變得波瀾不驚,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人,不管從前身份多麼顯赫高貴,現在都統一是待判的犯人。
看守這所監獄的獄卒,圍坐在一張方木桌前,吃著剛剛用鹽水煮熟的花生。
這樣的花生最適合下酒,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現在當職,恐怕也會選擇兌錢買一壇酒來喝。
“你說,他們還有翻身的時候嗎?”他們這些獄卒,平日裡見這些大人一麵都難。
他們會不會還有翻身的那一日,誰能料得到呢?
“肯定是沒有了。”瘦瘦高高的獄卒語氣篤定。
“嘿,你就這麼肯定?”有人不信,報以不一樣的看法。
“一看你就是個木頭樁子,什麼都不打聽。”瘦高獄卒輕咳了一聲,神神秘秘的招手讓對這件事好奇的人湊過來一點。
等大家都被好奇驅使湊過來的時候,獄卒才壓低了聲音說:“我聽說啊,他們是因為謀反進來的!”
雲昭帶著暗二來監獄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圍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什麼。
“讓你們看犯人,你們乾什麼呢?!”獄卒長看到圍在一起說小話的人,眼前陡然一黑。
自己的下屬偷懶被大人看見了怎麼辦?
獄卒長抹了一把額頭,為自己捏把汗,生怕現在被質問一句治下不嚴。
“無妨。”雲昭就沒見過不摸魚的打工人,對獄卒長說:“先帶我去見蔣旭。”
“是。”獄卒長見雲昭並不追究這些事情,心裡才鬆了一口氣。
他把雲昭帶到蔣旭被關押的地方,很是識趣的跑去和自己的下屬一起吃花生米去了。
瘦瘦高高的獄卒塞給獄卒長一把糖花生,小聲詢問:“這位姑娘是蔣家人?”
“不是。”獄卒長很是受用的吃著糖花生,提醒道:“她是陛下新封的一品攝政大臣,如今唯一的一位女官!”
“醜話先說在前頭,你們衝撞了哪位大人都不要衝撞到這位!”
獄卒長的話,讓四周坐著的人倒吸一口冷氣。
小胖子獄卒長直接被花生米給嗆到不停的咳嗽。
獄卒長看著一圈眼睛瞪的像銅鈴的下屬,依舊悠哉悠哉的吃著糖花生。
他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這樣吃驚。
“您……沒唬我們吧?”
“唬你們做什麼。”獄卒長又抓了一把鹽水煮花生,繼續說著聽來的小道消息,“聽說她就是三年前那位雲大人。”
獄卒長對這個消息也是半信半疑。
這條消息真的很扯!
從前跟著陛下一路從邊塞打到京來,能文能武的雲大人,怎麼可能是一位女子呢?
獄卒長想到家中那單手拎起大鐵鍋不喘氣的夫人,又沉默了一瞬。
傳言或許也能信幾分。
雲昭站在牢房門外,靜靜的看著牢裡的人。
“雲大人。”蔣旭盤腿坐在牢裡,目光暗沉沉的盯著雲昭,“你來這種地方見我,是想問什麼?”
雲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依舊靜靜的看著他。
雲昭想不出蔣旭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讓一個沒屈從蔣老太爺的人,變得貪圖權利,變得不顧他人生死。
“雲大人在看什麼?”蔣旭輕笑一聲,麵上依舊陰沉沉的,“在想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三年前的蔣大人,一心撲在工部的事務上。”雲昭言簡意賅。
一心撲在工部的事情上……
蔣旭回首自己的前半生,眼眸眯起。
當初他也覺得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當他發現彆人尊敬他的大半原因是懼怕蔣家的權勢後,蔣旭的信念開始崩塌。
當他意識到自己能夠成為工部尚書,不是因為才學過人而是因為他姓蔣的時候,蔣旭的信念崩塌了一大半。
工部左右侍郎那覬覦他位子的眼神,妻子重病無錢醫治的時候,徹底壓塌了蔣旭的信念。
“權利有什麼不好?”蔣旭反問雲昭,“雲大人離開多年不也重新回來了?”
他貪戀權勢的好,雲昭不也是一樣嗎?
他們有什麼區彆?
雲昭自動忽視蔣旭說的這句話,轉而問他,“你私下裡設了幾個三春樓?”
“雲大人自己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蔣尚書垂下眼眸看著腳邊路過的老鼠,麵不改色的抓住它,隨手丟到一邊,“大人又何必問我。”
“查需要時間。”雲昭默默站在凳子上躲過地上吱哇亂爬的老鼠,“問你是最快的辦法。”
“若是我不願意說呢?”蔣旭看著雲昭躲老鼠的舉動,陰沉沉的笑了,“雲大人是不是還要對我動刑?”
“蔣大人聰明。”雲昭神色淡然。
“你保我家人不死,我就告訴你。”蔣旭說出心中早就醞釀好的答案,目光緊緊盯著雲昭,“如何?”
雲昭沉默的看著蔣旭。
蔣旭心裡門清,有了他這個前車之鑒,這個請求很難實現。
自古沒有一個帝王能夠容忍這種禍端存在。
蔣旭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心裡沒指望雲昭真的點頭承諾。
做主的是當今陛下,不是站在他麵前的雲大人。
蔣旭的肩膀陡然塌了下來,整個人都顯得無比傾頹。
在這時,雲昭突然開口說道:“陛下欲判處他們流放三千裡,改蔣姓為祈,三代之內不得離開極北境。”
在蔣旭頹然的背陡然挺直了一些,帶著希冀又顫抖的聲線詢問:“大人此話當真?”
“真的不能再真了。”雲昭背手看著蔣旭,“現在可以說了嗎?”
“那份名單,就在我書房那張書案上放的狼毫毛筆裡麵。”蔣旭說完,又不放心的補充一句,“我不曾騙大人,還望大人不要騙我。”
“定然。”雲昭低頭見四處亂爬的老鼠跑走了,這才從板凳上麵下來。
她真的很怕這種大個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