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止於這一步,葉桑桑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江秀琴知道的也就隻剩下這些了。
詢問水到渠成,江秀琴自己都沒發現不對。
主要是林真不想江秀琴發現自己在查林建先的案子,對於過去的事,江秀琴能不提就不提。
也就是過去了十一年,不然葉桑桑根本問不出一句話。
相當於警察問話。
對脾氣硬性格倔強,多年苦難經曆,磨煉出強大心理的人來說。隻要她不說那不管你怎麼問,彆人也不會告訴你,需要講究方式方法。
事實上,葉桑桑這樣操作的效果很好,至少問出了一點線索。
破案往往需要的是這樣的小小線頭,沒準就能牽扯出後麵一串。
得到線索後,葉桑桑嘗試跳動時間線。
【玩家葉桑桑你好,現階段同位玩家正在正常時間線中,不可跳動時間線。】
遊戲超智能係統彈出的提示讓葉桑桑一愣,《犯罪檔案》已經更新到可以隨機進入多人模式了?
這個功能,自己還是在內測的最後兩個副本體驗過。
她點開遊戲係統麵板,確認遊戲內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無法跳動?
葉桑桑仔細思考過後,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她想,她知道是誰了。
如果有玩家,那應該就是胡滿。
前麵她誤會了,以為這位是受害者家屬,所以表現仇恨的不爽的一麵,是正常。
針對她也很正常。
現在想想,他的不舒服恐怕另有原因。
是自己沒有跳躍時間線導致的嗎?
這麼沒有耐心的玩家,自己內測還沒遇見過。
葉桑桑略微思索,胡滿的身份牌和心境就被分析得差不多了。
至於他有沒有受害者家屬這個身份,葉桑桑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任務,自己對這個副本的體會。
短暫地成為另一個人,這是她勉強有的樂趣所在,她沒有多餘了解彆人的想法。
既然胡滿不想跳時間線,那她就安心等待。
下線或者睡覺,葉桑桑都有等待的耐心。
短暫等待後,葉桑桑看胡滿沒有繼續跳時間線的意思,直接休息等待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找到了錢茜。
關於飛車黨的報道反響十分不錯,甚至被省城的報紙轉載。主編覺得反響不錯,又交給了錢茜采訪被捕飛車黨的任務。
主要是後悔的采訪,報道正麵一些,引導那些搖擺的人不要誤入歧途。
這個任務並不緊,可以隨時外勤。
因為談論的內容問題,葉桑桑專門找了一家有包間的茶室。
錢茜對葉桑桑一大早把自己拉出來的事感到不解,不過還是選擇了包容。
因為十一年前的事,她們之間沒有在後續談論過,所以葉桑桑準備了一下措辭,將昨天聽到的話簡略說了一遍,看向錢茜。
錢茜不解看了一眼葉桑桑,“你這是……在賣慘,希望獲得我的同情?”
“不是。”
葉桑桑表情平靜搖頭,“而是想告訴你,我們有必要重新調查一下當年的事,我不為林建先,隻為我們自己。這件事,必須有一個結果。”
“我知道你不共情你的親生父親,這就夠了,你不用有太多心理負擔,我們儘量和平共處。”錢茜歎息後安慰道。
“我想努力一下。”
“警察都沒辦法的案子,你又能怎麼樣?”錢茜克製住自己的洶湧翻滾的情緒,儘可能平靜回答葉桑桑的話。
葉桑桑黑色的眸子盯著她,直接提出自己的請求,“不會很麻煩,我隻需要一些資料,來佐證一下我的猜測。可以給我嗎?”
錢茜皺眉,她都這樣說了,葉桑桑還是不放棄。
兩人平靜對視,善良心軟的錢茜敗落,點頭答應下來。
當年她也天真過,事實打了她的臉。
麵前的女孩年紀小,年少輕狂很正常,等被打臉就好了。
拗不過,她帶著葉桑桑回家了。
和葉桑桑猜測的一樣,那時候管得沒那麼嚴,很多資料照片之類的,錢茜都保存下來了。
案件的很多細節,案件過程她全都有。
因為案件性質惡劣,還發布了通緝令,就連通緝令錢茜都有。
葉桑桑觸摸那些東西,這些紙張邊緣泛起了毛邊。可想而知,錢茜看了多少遍。
通緝令是林建先的畫像,那時候的他們根本拍不起照片。
“都在這裡了,你看吧。”
葉桑桑點頭,翻閱這些資料。
1989年,雲城是個很小的城市,條件有限沒有專業的運鈔車,用的是全包窗戶,印了武裝押運的麵包車替代。
死亡的是三個押送人員,重傷的是當年的會計。
根據現場照片,當時劫匪是對著前排的兩個押送人員頭部開的牆。照片即使不是彩色,也能看到大麵積的黑色血漬布滿整個駕駛室。
為什麼說凶手下手凶殘,是因為殺死駕駛室的兩人後,凶手沒有任何緩衝,在麵包車門被打開的瞬間,再度開槍打死了出來的人。
會計沒有受到過任何相關的訓練,抱著箱子瑟瑟發抖。
葉桑桑看了一下,應該是當時會計擋住了頭,所以劫匪開槍打中了腹部。
大概是覺得會計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所以他上前動手搶箱子,沒想到會計還有一點意識,兩人產生了拖拽。
翻到最後一張照片,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半枚血指紋,就是拖拽發生意外留下的。
葉桑桑定定地看了兩眼。
沾染了這幾個人的血跡的指紋,縮小了看,像一滴拖拽出長長尾巴的血淚。
剩下的就是警方對於案子的大致分析猜測,過程也十分清晰明了。
現場遺留下的半枚血指紋,和警方根據目擊證人找到的林建先喝酒留下的瓶子指紋一致。
最後根據槍和車,確定他身上的重大嫌疑。
判定他為嫌疑人,正式開始通緝抓捕。
資料顯示,光雲城就開展了三次按指紋對比的篩查,可惜依舊毫無線索。
那時候基本沒監控,人一旦跑走,等於是大海撈針。
“林建先應該是第一時間就跑了,案子太大,他不跑等著他的就是槍斃。”錢茜站在葉桑桑身邊,闡述這個大多數人心底的想法。
葉桑桑的手握著照片,低垂著眼看著那些資料,“關於當年火災,警方調查後,定性為意外了?”
“是的,就是隔壁用火不注意,點燃了易燃物產生的火災。”錢茜肯定地點頭。
當年這事兒,她也覺得巧合,怎麼就突然就燒起來了呢!
她甚至惡意地懷疑過,江秀琴是不是故意的。
可看到奄奄一息,淒慘的母女倆,她打消了自己的懷疑。
如果遲一點,母女倆都要死,沒必要冒這樣大的險。當然,最關鍵還是警方調查過,火災現場沒有其他人。
葉桑桑看向錢茜,“錢姐,火災發生後有沒有進行重新裝修?如果沒有,我想去看看。”
她本來想調查林建先要債這事兒,現在卻對火災現場產生了興趣。
而且,沒準有一些被忽略的東西。
最關鍵的是,要債這事,她心底已經有了一點頭緒。如果火災也有頭緒,葉桑桑覺得自己或許能推演明白案子一半內情。
“那樓從二樓開始,就被燒了個乾淨。本來租出去的房間就不多,加上出了林建先這件事。房東也知道裝了沒人住。加上謠傳拆遷的事,房東就沒管了。”
“你想去看,那下班我們一起去看看。”
錢茜的脾氣很好,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也或許她心底也沒放棄,存了一絲希望。
下午兩人去采訪了飛車黨,很多人還囂張沒認錯。隻有少數幾個人真心被震懾,說了一點過去的經曆,如何誤入歧途,現在後悔了之類的話。
下班後,兩人就去了當年的林真母女租住的房子。
從外麵看,二樓陽台外立麵開始,三層小樓全都被熏得漆黑。
“當年流行小煤爐取暖,還堆放了不少引火的柴火和被壓縮成蜂窩狀的煤。燒起來就整棟樓都燒起來了,好在發現不算遲,沒鬨出人命。”
錢茜作為記者和當事人家屬,非常了解發生的一切。
兩人上到二樓,真正的起火點已經燒得隻剩下一堆破銅爛鐵,鏽到一踩就碎掉的程度。
漆黑的門洞,裡麵燒得隻剩下鐵架床的鐵架,剩下全都是灰燼。
被大火烤得爆破的玻璃碎在地上,也被熏得漆黑。
“燒得很徹底。”
這是葉桑桑的第一個想法,第二個想法是,這場火如果不是巧合,那是為了掩蓋什麼。
這時,房間外傳來腳步聲。
胡滿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男人。
錢茜認識那個中年男人,開口道:“胡警官,你怎麼來了?”
“我家這小子,拿了我的資料,要挾我來現場,說是林建先家屬毀屍滅跡,我來看看讓他死心。”
胡警官繃著一張臉,掃過胡滿,眼底帶著兩分惱怒。
“彆叫我胡警官了,叫我老胡吧。” 他的眼神落在葉桑桑身上,“這位是。”
“林真,林建先的女兒。”葉桑桑大方開口自我介紹。
胡警官扯了扯嘴角,剛說嫌疑人家屬毀屍滅跡,就正巧碰到嫌疑人家屬了。
葉桑桑沒在意他的話,胡滿毀屍滅跡的想法確實有新意。
她不想解釋警察並不是吃白飯的,當年調查這案子的還是省城的警察。發生火災他們肯定會來仔細調查,真燒過屍體逃不過那些經驗豐富的警察的眼睛。
這個玩家大概是偵查者,還是個沒耐心的偵查者,給她一種很急切的感覺。
那祝他成功吧。
她回頭看向錢茜,“錢姐,我們走吧,正好我有事想問問你。”
“好,”錢茜朝胡警官點點頭,準備和葉桑桑離開。
胡滿見他們都對自己的猜測沒興趣,皺眉開口道:“火災發生這麼蹊蹺,林建先又失蹤得這麼徹底。11年一點音訊都沒有,死在這裡才能解釋為什麼找不到他。”
“不會的,林建先不會回來。”葉桑桑聽見這話,回頭看向他,“拋開整個現場沒有毀屍滅跡這回事不談。你是林建先,在明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的情況下,會回來自投羅網?”
“當年,警察第一時間就把懷疑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了,傳得滿城風雨。按他作案現場的表現來看,他是一個很冷靜很有計劃的人。在這樣的情景下,根本不可能回來。”
胡滿被反駁,臉上表情不太好,低聲嘀咕道:“誰知道會不會舍不得你們母女。”
“反派為妻子女兒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被抓也要看一眼這種電影電視劇,還是少看為妙。”葉桑桑說了這句話,轉身離開。
如果真是林建先,能連殺三個人,十一年不出現,就彆腦補什麼顧念親情這一麵了。
【這話好毒,但我喜歡,為什麼都喜歡腦補反派遇到妻子女兒就會放棄一切啊。】
【惡人對家人有所謂的良善是少數,大多是為了自己想要的什麼都不顧。】
【林建先能看著母女痛苦這麼多年不出現,就不是心軟的人。】
【林真看樣子也在調查,話語裡沒有憤怒,冷靜闡述,實事求是。這樣的人,我不相信她會包庇林建先。】
胡滿聽見葉桑桑的話本來就不爽,看見直播間的彈幕直接臉綠了,心裡惱怒到了極致。
你們就不能站他這個主播,搞得他現在像個攝像頭,nc成主角了。
葉桑桑說完就和錢茜下了樓,沒把胡警官驚訝和胡滿惱怒放在眼裡。
下到一樓的開闊處。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這棟樓,再看向錢茜,“火災如果是有人故意縱火。與其說是毀屍滅跡,我有一種縱火者在毀滅其他痕跡的錯覺。”
“什麼痕跡?”錢茜偏頭和她對視。
葉桑桑垂眸,“林建先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
“毀掉這個做什麼……”錢茜不解。
葉桑桑搖了搖頭,“沒什麼。錢姐有空嗎?還得麻煩你,我們再去找一個人。”
“誰。”
“那個第一個被搶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