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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家住的時間要比戚鈺想象中的更久。

她們著實不湊巧,趕上了大雪封山,村子裡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消息更是完全堵塞了。

“夫人。”

聽到聲音,火堆旁的戚鈺看了過去,對上了方尚滿是歉意的表情。

“方公子。”她看著對方的表情就知道,該是出村的事依舊沒著落。

方尚站在門外邊,他沒有進來,這些日子都是如此,與戚鈺的交流大多是方珍來的,便是他要說什麼,也是立在門外。

“真是對不起,”青年果然自責地開口,“今日我試了試,還是沒法走出去。”

戚鈺其實並不是很著急,她現在無非是掛念當日留下來的護衛,但這個也是她無法改變的定局了,不需要趕時間。

“方公子,隻要你不嫌我們打擾了,我並非要立刻走的。既是大雪封山了,安全起見,你還是不要去以身涉險了。”

方尚趕緊擺手:“我自是不會嫌棄夫人的,”他思索了片刻,“根據以往來看,最多也就再有幾天的功夫路就能開出來了。”

戚鈺笑著點了點頭:“有勞公子費心了。”

方尚對她施了一禮後就轉身離去了,戚鈺還聽著他叫人。

“珍珍。”

戚鈺如今已經聽這個名字習慣了,說來緣分還真是奇妙,這姑娘的名字與自己的乳名竟然是一樣的讀音。

她看著方尚把錢遞到了小姑娘手中,應該是像之前那樣讓她去村裡的屠夫那邊換點肉過來。

她與秋容住在這裡的時日,這兄妹倆確實是傾儘全力來照顧她們了,吃住都是用的最好的了。

小姑娘接了錢就出門去了。

秋容也看見了方尚給方珍塞錢的動作,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早知道如此,當日就多賞些好了,看著真是可憐。”

話裡挺不是滋味的。

也不止如此,因為太窮了,給她們換的都是翻箱倒櫃不知從哪找出來的舊衣裳來換,畢竟先前的沾了血跡著實穿不得了。

不暖和,又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秋容自己倒是可以忍受,卻實在忍受不了戚鈺也被如此對待。

“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命定的緣分。”戚鈺說著,至於如今欠下的恩情,日後她會再好生感謝。

說完了,戚鈺又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腰,前幾天方尚還給她找了村裡的老郎中看過了,開了藥熱敷。

彆說,還挺見效的,今日她就基本上能動了。

隻有秋容一見她動就大驚小怪:“夫人,您可千萬不要勉強自己,這裡的大夫也不知怎麼樣……”

“我心裡有數。”

她又動了動,估摸著明日大概就能自己站起來了。

戚鈺住在這裡的大部分時候,方珍就在她的房裡踩著一輛腳踏紡車織布,或是繡一塊手帕,她的手藝戚鈺之前就見過了,如今再親眼看,還是會心生驚豔。

是個好苗子。

倒是小姑娘不好意思,扭捏地拿過手帕藏在了身後:“繡得不好的,夫人你彆看。”

戚鈺笑:“哪有?”她有些好奇地問方珍:“你哥哥是做什麼的?”

方珍一邊繼續繡一邊回答她:“我哥是讀書人呢!”

戚鈺沒再問下去了,倒是一邊聽著的秋容插嘴問:“那考取功名了嗎?”

這話一問,方珍眼中的光彩一瞬間暗淡了下去。

秋容便知道自己是問錯了話。

也是,但凡中個秀才,這家裡的日子也不至於這麼難過。

沉默了片刻,小姑娘似乎是沒忍住,替自己哥哥辯解了兩句:“其實原本哥哥並不喜歡讀書的,隻是這是父親的遺願,他才開始讀書。”

戚鈺順著她的話接下去:“原是如此,你哥哥這般聰明,真用心思的話,功名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這話說到方珍心坎上去了,臉上都多了笑容:“那是。”

又待了兩天,戚鈺便能正常地行走了。

她第一次出來了屋外邊,看到外麵的村落。

這裡的人家分布並不密集,方家正好是在半山腰上,沒什麼特彆近的左鄰右舍,還能俯瞰到村子。

秋容跟著方珍一同看路去了,也不是說信不過人家,但她就是要自己去看看,親眼確定確實是不能出去才能踏實。

戚鈺一個人站在這裡看著眼前的村落。

皚皚白雪將每戶人家的屋頂都覆蓋了,這會兒正是晌午做飯的時候,不少人家飄起了炊煙,路上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在掃雪。

冷,真的很冷,吸進鼻子的氣都帶著涼意,卻莫名地比齊府薰著的各種各樣的暖香,更讓人放鬆。

最初的時候,她還會擔心齊昭,可是現在,連這樣的擔心與牽掛也在慢慢地褪去,更多的感覺,是她好像終於從那些恩恩怨怨之中、從壓在她心中的仇恨與責任之中,偷偷喘了口氣。

“夫人?”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戚鈺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不知從哪背著柴回來的方尚。

女人眼裡的迷茫和悲傷還未來得及完全散去,她站在那裡,那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衣,卻被她穿得像是遺世獨立的仙子。

看到這樣的人,方尚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來著:“那個……”那些不知所謂的句子好像都是嘴自己吐出來的,直到他在戚鈺疑惑的眼神中猛然回了神,思緒也馬上回到了正常,“您怎麼自己出來了?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借放下柴火的動作將懊惱的表情遮住。

戚鈺倒也沒想太多:“已經不要緊了。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

“你看你,”方尚笑嗬嗬的,“總是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方尚有些尷尬,想了想才主動問:“夫人在這裡這麼久,家人應該都急壞了。”

齊昭確實應該急壞了,戚鈺這麼想了,又想起還有個齊文錦來著,他會是什麼反應?戚鈺一瞬間倒是有不少的猜想,但又很快收起了思緒。

“是該擔心了。”她輕描淡寫回答完就主動換了話題,“聽珍珍說,你在準備科舉。”

方尚剛恢複了從容的表情,這會兒又有些不自然了,低聲埋怨了句:“那丫頭怎麼什麼都亂說?”卻又不得不回答戚鈺:“確實。隻是小生屬實汗顏。”

方珍那丫頭對哥哥敬愛得很,戚鈺在她麵前自是不會多說,如今麵對著本尊,才多說了兩句:“功名雖好,但若確實走不通,倒不若換條路。”

她說得很小心。

戚鈺自己家裡是商賈之家,所以對於放棄讀書仕途,接受得很是理所當然,卻也知道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但她在方尚的眼裡看到了一絲掙紮。

隨即男人又苦笑出來:“父親因為我的不成器含恨而終,我若是……如何對得起他。”

他還記得父親那失望的眼神,他是如此相信自己有大出息,傾全家之力讓自己讀書,可自己……

“我倒是覺得……活著的人,比已經去了的人,更重要。”她看向麵前方家破敗的小屋,“珍珍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紀了,長兄如父,你若是不能作為她的倚仗,可如何是好?”

方尚的心被刺得狠狠一疼:“夫人真的覺得,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嗎?”

這明明是在重複戚鈺自己的話,可也不知怎的,麵對反問,戚鈺竟然開不了口回答。

兩人都意識到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了。

“抱歉,”方尚低下頭,“我的事情,不該把選擇的責任,寄托給夫人您的。”

是的,選擇不僅是權利,也是責任,日後若是後悔時,會被埋怨的責任。

戚鈺不說這個了,她往前兩步,看向另一邊蜿蜒的路,隨口問道:“這路是通往哪裡的?”

“哦,”重新恢複了精神的方尚走過來給她指,“這個也是出村的路,不過這路偏僻,大路還有村裡的人一同開路,這小路沒人管,在雪化之前,都彆想走人了。”

確實如他所說,雪地上沒有一點人走過的痕跡。

戚鈺看著這片乾淨的雪地出了神。如果……就這樣離開呢?

這樣的念頭突然一閃而過。

就這樣離開,戚家也好,齊家也好,齊文錦也好,齊昭也好,都不去想了。

都丟掉吧。

長久的壓抑,讓這樣的想法一旦生出,就驀然瘋漲起來,她甚至邁出了一隻腳,可還未踏出去,就聽到身後傳來的一陣嘈雜。

戚鈺轉身看過去。

不遠處出現了不少人,有村民模樣的,還有京城裡來的,她在那一群人種,一眼認出了最為突出的男人。

齊文錦原本是落後兩步帶路的村民的,在她對上視線的下一刻,她就看到男人突然提了速度,兩步就超了過去,直奔這邊來。

他也不是跑過來的或者怎麼著,甚至隔的還有距離,不足以看清男人臉上的表情,卻隱隱能察覺到山雨欲來般的風暴。

戚鈺的身體變得緊繃起來。

離開,原本隻是一時衝動的想法的,可是現在,卻變成了悔意,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早日生出這樣的念頭,早日……真的走。

她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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