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穿著圍裙從廚房裡走出來,眼圈泛紅,臉色蒼白,勉強地衝兩人笑笑。
她扯了一把哥哥“剛剛不小心打碎了個盤子,你去清理一下。”
西特看看門口的兩人,沒動,安娜又拽,他轉身進了廚房。
安娜衝兩人露出笑臉來“快進來坐吧,謝謝你們把那個惡魔帶走了。”
伯尼搖搖頭“你們應該早點兒向社區反應的,或者報警。”他又關心起兄妹倆的情況。安娜告訴他哥哥西特已經成年,因此他們不需要搬出去,或者被寄養家庭收養。
西奧多打斷兩人無意義的寒暄,向安娜索要鑰匙。
打開木板後,一條木梯出現在眼前,安娜按了下牆上的開關,黑魆魆的地下室裡亮起暖黃色的燈光。
西奧多順著木梯下到地下室,伯尼則留在上麵,此時他也不跟安娜寒暄了,而是退後半步警戒著。
地下室不大,西奧多隻能貓著腰。裡麵鋪著毯子,旁邊放著幾本書。他隨便翻了翻,來到出口處伸手蓋上木板,朝伯尼喊話“伯尼,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能聽得見。”伯尼的聲音悶悶的,但很清晰。
“把地毯也蓋上。”西奧多喊道。
上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又安靜下來,狹窄的空間讓西奧多不得不蜷縮著身體,唯一的光源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量,炙烤著皮膚。西奧多的額頭上很快布滿了汗水。
呼吸聲,心跳聲,血管裡血液的流動聲,清晰可見。西奧多有一種自己被活埋了的恐懼感。他知道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克製住胡思亂想,開始觀察。
地下室雖小,卻沒有什麼異味,這裡被打掃的很乾淨,角落裡也沒有黴菌。四壁跟頭頂還畫著些卡通圖案。
西奧多重新拿起地上的書翻看,發現它們都是童話書,書籍顯然經常被翻動,已經起了毛邊。
“你……好嗎?”
上麵隱約傳來伯尼的聲音,隻是聽的不是很清晰。
片刻後,窸窸窣窣聲再起,頭頂的木板被掀開,露出伯尼那張大臉來。
“嚇死我了。”伯尼鬆了口氣,把西奧多拉上來,抱怨道“也聽不到你回話。”
西奧多沒有說什麼,而是看向安娜,問道“案發當日,黛安跟卡特離開後還有誰來過?”
安娜錯開西奧多的視線“我不知道,剛剛你也試過了,什麼都聽不到。在那裡麵除了睡覺就隻能祈禱時間走的快一點,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西奧多沒有繼續追問,搖搖頭離開了。
雖然很奇怪,但安娜如果真聽到了什麼,不應該有所隱瞞,西奧多親身體驗過地下室,那裡麵的確聽不太清,而且環境格外壓抑,即便聽到了什麼,也會以為是幻覺。
伯尼追了上來,感慨著兄妹倆可憐,然後問道“現在去哪兒?”
西奧多從布萊恩家出來,拐向左邊“卡特家。”
…………
卡特很熱情地招待了二人“快嘗嘗怎麼樣。”她用一隻素淨的淺藍色裝飾花紋瓷盤為兩人端來滿滿一大盤的自烤蛋糕。
西奧多不愛吃甜食,伯尼卻吃得很開心,一邊吃一邊說明來意,提到好鄰居,卡特立刻掉起了眼淚“她那天叫我跟黛安過去,是為了安娜的事。”
卡特擦著眼淚說道“她覺得應該給安娜找個丈夫,隻要她結婚了,就不會再剃光頭穿玫瑰街的衣服,會變得正常。”
伯尼皺了皺眉,問起布萊恩家的的虐待事件。卡特說她早就知道了。
伯尼放下了蛋糕,西奧多也正了正身子。
“不光我知道,黛安也知道,不少人都知道。”卡特已經七十多歲,說話絮絮叨叨還經常跑題。
“哎,說起黛安來,你們一會兒是不是還要去黛安家?”卡特問完,也不給他們回答的時間,就去廚房裡提了一袋蛋糕出來。
“那你們幫我帶過去吧。這是我給小多伊爾烤的,他最喜歡吃我烤的蛋糕了。”
“昨天說好的今天過來拿,結果到現在都沒來,這是又小氣上了。”黛安沒來,卡特有些不高興,嘮嘮叨叨地跟兩人念叨起黛安來。
“她以前不這樣的。以前是個很活潑開朗的人。後來她兒子小多伊爾出車禍癱瘓了,一直尋死覓活的,那段時間她整日裡擔驚受怕的,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自那以後她就變得古怪了。她懷疑丈夫裡瑟有外遇,就跟裡瑟鬨,裡瑟不在家就跑到我家裡來鬨,怪我丈夫給裡瑟介紹卡車司機的工作。”
“裡瑟是個老實人,不愛說話,黛安就鬨得更凶了,有一次她把裡瑟撓的滿臉是血,還對警察說裡瑟要殺了她,自那以後裡瑟就很少回家,偶爾回來也隻是看看多伊爾,留下足夠的錢後就離開,再沒跟黛安說過話。”
卡特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唉聲歎氣,末了還拿出相冊給他們看。
“以前我們關係很好的。”
卡特指著相片上三個笑容燦爛的女子。
西奧多卻注意到了另一張照片,問道“這是誰?”
“他啊。”卡特嘴角噙著笑容“他是我的丈夫。”
“他也是一名卡車司機。卡車司機工會以前放過廣告,號召卡車司機加入他們的,這張就是那時候拍攝的,我跟工會要了一張。”
黑白照片上,灰色的卡車前站著卡車司機,卡車司機頭戴帽子,身穿深灰色外套,一臉的大胡子,豎著拇指笑容燦爛。
伯尼瞪大眼睛看向西奧多,西奧多輕輕搖頭,轉移話題“卡特,你這個盤子看起來真漂亮,是在哪兒買的?”
卡特立馬被盤子吸引走了注意力,笑嗬嗬地介紹道“是我丈夫從紐約買回來的,他知道我喜歡。它們是一整套的,你等等我去拿給你看。”
說著,卡特去廚房裡拿出了同款的碗碟碗杯盤盆……“據說是從東方來的。”她又想起了好姐妹黛安“哎,裡瑟也給黛安帶了一套,是她最喜歡的紅色的,上麵還有小孩兒跟魚,據說有很好的寓意。但大部分都被她砸了。
就剩下一個,每次都拿出來向我們顯擺,寶貝的不行。”
西奧多拿起盤子翻來覆去端詳著,問道“那天你是用這個盤子裝的蛋糕嗎?”
卡特一拍手“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有一個盤子在布萊恩家呢,我都忘記拿回來了。我說呢怎麼少了一個。”
念叨著,她的眼神變得迷茫,抱著盤子往臥室走去。
西奧多與伯尼對視一眼,默默離開。
“她丈夫一月份死了,據說是心臟的問題。”出來後,伯尼悄悄對西奧多說道。
西奧多點點頭,朝黛安家走去,他邊走邊說“現在我們去黛安家看看,看看她的‘寶貝盤子’在不在她家。”
伯尼有些疑惑“這跟盤子有什麼關係?難道不應該是卡特的丈夫嗎?”
他之前調查過卡特,知道卡特的丈夫,但沒見過那張照片,壓根沒把一個死了四個月的人跟案子聯係起來。現在想來,黛安描述的‘問路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卡特的丈夫。黛安在口供上說謊,黛安有重大嫌疑。
西奧多腳步不停,解釋道“凶手在十一點五十到十二點十分之間,也就是卡特跟黛安離開後作案,作案時與死者發生扭打,且死者未大聲呼救,這說明什麼?”
伯尼重複“說明什麼?”
“說明死者跟凶手認識,而且她還邀請死者進入了屋內。”
伯尼眼前一亮,補充道“所以你之前才說她們的扭打痕跡是從裡向外的——原來真的不是鬼魂告訴你的!”
西奧多無力地點頭“沒錯。”
“可這跟盤子有什麼關係?”
西奧多站在黛安家門口,按響門鈴“在這期間誰最有可能返回死者家?”
伯尼想了想,想到西奧多再次按響門鈴,這才眼前一亮道“是黛安!”
“沒錯,卡特說黛安對剩下的那個盤子很寶貝,她用它裝蛋糕跟糖果是在向好姐妹炫耀,告訴彆人她很幸福,她的丈夫裡瑟很愛她。”
“這個盤子很可能是她所剩不多的能證明裡瑟愛過她的證據,所以她很寶貝,卻並不藏起來。”
“如果黛安把盤子落在死者家裡,她很可能會立刻返回去取盤子。”
伯尼皺眉問道“可是她是怎麼跟死者產生衝突的?”
西奧多第四次按響門鈴,搖頭道“這個得問問黛安了。”
依舊沒人回應,伯尼臉色變得嚴肅,他拔出槍上前把西奧多護在身後,側身躲在牆邊探頭往裡張望,然後用手肘敲碎玻璃,回身道
“通知局裡,有命案。”
與此同時,一股腐臭味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