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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齊魯博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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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商顏山下多了一種吃食,那就是一種很大的餅,一張餅如同洗衣的木盆那般大,一個正常食量的人可以吃上四五天。

一家四口人,吃一張餅就能夠頂兩餐。

扶蘇發現自從自己做出了這種餅之後,就成了家仆們最熱衷的食物。

如果他們能夠吃飽,也算是保證自己的家產萬全了。

每個人都是寶貴的生產力。

這些天,扶蘇偶爾會問詢一些老秦人的種地技巧。

秋雨過去了,夏收與秋收也都結束了,關中又出現了無所事事的閒人。

尤其是商顏山周邊的閒人比彆處更多,這些閒人們都想要在這裡找一些活,幫忙運一些土,挖一條渠。

天氣都入冬了,家家戶戶都擔心自家的糧食不夠吃,想要找些活多換些糧食,也並不是所有人的糧食都充足。

章邯要的人手不多,他隻要力氣大的,並且要糧食少的,還要縣官給的驗,驗明身份之後,才會在乾活之後給人糧食。

而章邯親自挑選人手,他甚至要看看來人壯實與否,還要看看牙口,看久了就讓人心裡不太舒服。

章邯挑人像是在挑牲口。

扶蘇扭過頭不去看他,提著筆在竹簡上記錄著,記錄的都是農事與飲食,與氣候水土方麵的事。

扶蘇覺得他也可以學賈思勰那樣著書,賈思勰所著的《齊民要術》何其難得。

那麼換作如今,是不是也可以寫一卷書。

總歸是有用的,人們的飯菜應該豐盛一些也好。

扶蘇手中的筆沒停,繼續書寫著。

田安是一位動手能力很強的老人家,不隻是造家具與生活用品上的動手能力,還有做飯的水平。

和麵的技巧他老人家一學就會,大抵是田安小時候是齊人,他對米麵的吃食自小就很熟悉,因此在和麵技巧上稍稍改變一下,他老人家很快就掌握了。

此刻,田安正在教導幾個老婦和麵,如有人做錯了,他就會喝罵。

田安雖是個老內侍,卻長得高大,光是往那裡一站就頗有威嚴。

在宮裡,田安就安排高泉宮的宮人們做事,因此他在麵對這些人時也會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這些家仆聽之任之。

李由回家的第三天,這人又回來了,這一次來商顏山的不僅僅是他自己。

跟著李由來到此地的還有兩位中年人,這兩人一胖一瘦。

李由介紹道:“公子,此二人乃是奉陛下詔命入朝的儒學博士。”

“臣叔孫通,久聞公子賢名,特來拜謁。”

扶蘇作揖回禮。

另一人也行禮道:“老朽奉始皇帝詔命入秦,聽聞公子事跡,特來拜謁。”

因為這裡沒有宅邸,所以扶蘇隻能在新開挖的河渠邊,擺個飲宴。

隻是這裡的家仆看到客人都沒什麼好臉色,如果是乾活的苦力也就罷了,那些人不會白吃糧食。

可客人就不一樣了,吃了就走,走了又會再來。

家仆中有個小丫頭,叫狸奴兒,這名字田安給她取的名字,這個丫頭大概隻有九歲。

田安十分喜歡她,就將她收為孫女撫養了。

狸奴是對小貓的稱呼,這丫頭就像小貓一樣機敏又聰明。

平日裡,田安便喚她奴兒。

即便是在宮中,能夠得到田安賞識的人並不多。

現在,奴兒將一碗麵片與一碗醃蘿卜端到客人的案上,而後她抱著小木盆神色十分不悅地站在不遠處。

每當那三位客人多吃一口糧食,奴兒就抿著嘴,多難受幾分。

李由痛快地吃了一頓,嘴裡還在嚼著醃蘿卜,言道:“也不知道為何,自從回去之後,總是想著公子的吃食。”

言罷,桌上的餅與菜都吃完了,甚至那一大碗麵片也不剩了。

兩位博士也罷,其中一人年紀看起來老邁許多,此人兩鬢已白,須發中也有不少白發。

“臣到了這般年紀,能吃的就不多了。”他行禮道:“臣伏生,是那淳於越遊說老夫,前來拜謁公子,又遇丞相之子引見,前來叨擾了。”

叔孫通看著更胖一些,稍矮一些。

伏生看著更高更瘦。

這兩人都是儒家學術圈中頗有名望的人,不然李由不會這麼重視。

既然李由重視,那也是老師重視的,尤其是此二人的影響力。

這兩人的身後,可是一大批的齊魯名仕與學子。

伏生撫須詢問道:“久聞公子好學,喜看書。”

現在秦國一統了六國,這天下都是秦國的疆域,始皇帝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從春秋戰國伊始,五百年間沒人辦成的事,被秦國完成了。

因此,現在的大秦對天下的影響最大,而始皇帝的長子,也就是自己這個公子扶蘇,有著秦國公子這個身份,自然會受到諸多關注。

以及愛看書,愛看什麼書。

而且,議論秦國公子恐怕已成了六國舊貴族的茶餘飯後了。

也隻有他們這些曾經是最高階層的人,會關注的話題。

從愛看韓非的書開始,拜丞相李斯為老師,以及這大半年的種種,說不定扶蘇的名聲已傳播許久。

那位離開鹹陽的王綰,此人離開之後就在各地奔走,哭訴也好,慶祝劫後餘生也罷。

李斯如何,公子扶蘇如何,通過王綰已傳到了很多人的耳中。

扶蘇收回心神,倒了一碗熱茶,又道:“平日裡會看一些書,諸子的書多有涉獵。”

這也沒辦法,在這個生活單調且沒什麼樂趣的秦人生活中,看書是一件十分難得的消遣,反正鹹陽宮有看不完的書。

伏生的目光看向桌案一旁,桌案旁就放著一卷竹簡,來見時公子就是拿著這卷竹簡作揖行禮的。

麵對秦國的公子,身為齊魯儒家名仕,伏生的眼神中還是有警惕,不會與公子說太多,此來鹹陽麵對始皇帝,他也有所保留,當年的諸子百家經過戰亂留存至今的也不多了。

還活躍在天下各地的諸子後人,也就這麼幾家了,就怕始皇帝再多殺幾家。

伏生詢問道:“可否容老朽看公子的這卷書?”

扶蘇將竹簡遞上,道:“這都是平日裡寫的筆記。”

田安看著兩位儒家名仕麵容帶著微笑,又道:“公子每每看書,都會寫筆記習慣。”

伏生看著筆記上內容,神色時而困惑,時而釋然。

叔孫通也很想看看秦國公子所寫的筆記會是什麼樣,可三人並排而坐,中間夾著一個李由,怎麼都看不到。

伏生看得很仔細,看得也很慢,甚至能夠聽到竹簡在他手中緩緩鋪開的動靜。

而後,這位老人家又將這卷竹簡收了起來,他行禮道:“公子,能否老臣將此書帶回鹹陽住處,明日再送還公子。”

扶蘇站起身道:“無妨。”

伏生躬身行禮,而後轉身就走。

就吃了幾口吃食,話也沒說兩句,這個伏生說走就要走,叔孫通道:“哎呀,這才想起來在鹹陽還有親眷需要去拜訪。”

扶蘇聽明白對方的意思,會意道:“老先生何時再來都可以。”

叔孫通目光上下打量著這個大秦公子,而後緩緩點頭,轉身跟上了伏生的腳步。

待兩人走遠,李由道:“公子,何不將此二人收為客卿?”

扶蘇道:“這兩位老人家一看就是十分了得的人物。”

李由放低自己的嗓音,湊近道:“公子,那伏生是孔子弟子的後人,此人在齊魯兩地頗有名望,還有叔孫通是孔鮒的弟子。”

孔鮒這個人扶蘇聽聞過,是孔子的第八代世孫,是孔子他老人家活生生的後人。

春秋戰國才過去五百餘年,孔子他老人後人至今還活生生地。

李由感慨道:“原來家父是想要請給孔鮒入秦,可孔鮒不願,卻讓他的弟子叔孫通來秦。”

現在來秦的六國博士,扶蘇聽說的已有四位,有淳於越,周青臣,伏生,叔孫通。

扶蘇道:“你不送這兩位博士回鹹陽嗎?”

李由咧嘴笑道:“今天還有一人要來。”

“何人?”

話音剛落,就聽有馬蹄聲由遠而近,來人穿著秦軍甲胄,到了近前便勒馬住行。

大抵是跑得太著急,扶蘇見到這匹馬的腹部還有不少已凝固的泥漿,再看眼前之人,正是當初與李由一起離開鹹陽,如今才歸的少府卿王賁。

翻身下馬,王賁便伸手重重地拍在李由的後背上。

這讓李由發出一聲慘叫。

現在的李由很瘦弱,被如此一拍當場發出一聲慘叫,而後扶著一旁的樹咳嗽了起來。

王賁不悅道:“怎麼成這副模樣了?”

李由退後兩步,道:“你身上有血味。”

王賁抬起胳膊仔細嗅了嗅,聞得很仔細,又道:“末將帶了一些南郡的酒水,來獻給公子。”

酒水在如今很值錢,這個時代人們的經濟行為是很古樸的,一壇酒水可以換不少糧食。

扶蘇十分樂意讓田安帶著人手,將一個個酒壇子從馬車上搬下來,都存入庫房中。

財富是積少成多的,糧食與人口也是財富的一部分。

酒水倒入碗中,王賁先是灌了一大口,道:“南郡的事總算是平定了。”

李由喝了三大碗就有些醉了,他低聲道:“公子,其實在上郡我也沒救人,我不會救人,我也不會治病,其實我與王賁一樣,誰也沒比誰好。”

酒勁上頭,李由神色痛苦,應該是又想起了在上郡時的種種,他低聲道:“你王賁殺人,我李由埋人,都是臟活累活。”

不多時,王賁喝得醉醺醺就回了鹹陽城。

扶蘇看著已醉倒的李由,看著天色已入夜,外麵寒風還在呼號,隻能留下來照看他。

“公子,這是田爺爺煮的。”

一碗煮好的羊肉湯放到了麵前,正在冒著熱氣。

扶蘇道:“奴兒,你有夢想嗎?”

奴兒蹙眉道:“夢想是什麼?”

“就是你想要的東西。”

她笑起來眯著眼,道:“爹娘常說,要是有吃不完的糧食就好了,還要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家,公子來了我們就能吃飽飯了,奴兒想……”

她的話語頓了頓,又道:“想公子永遠不會死。”

扶蘇失聲一笑,道:“早點回家休息吧。”

這丫頭離開時哼著小調。

這間小屋算不上宅邸,隻能放下一個書架,一張桌案,還有一個爐子,能夠遮風蔽雨就很好。

李由的鼾聲此起彼伏。

扶蘇想起了奴兒的話語,多半是她這個年紀就看過了很多死亡,她覺得人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從書架上拿了一卷竹簡,扶蘇坐在油燈邊開始寫著自己的筆記,這些陳列的筆記相當於調查關中民生情況的報告。

關中絕大部分的農戶都是有耕田的,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一兩個壯年男子在軍中。

關中農戶的家庭結構並不複雜,每戶人家少則一兩口人,多則十餘口人,這些家庭狀況都是從春耕時節開始,觀察所得。

他們多數以家庭為一組,每家耕種五畝或十餘畝地。

比如說一家有三個兄弟,各自有了婆娘,生了孩子,那麼一家有十餘口人,也是常事。

扶蘇已習慣了這種觀察,觀察需要細致入微,且有耐心。

看看如今的秦人是不是按照秋收冬藏的規律生活,或者是他們的作息習慣。

哪怕是收效甚微,扶蘇也覺得這種腳踏實地的工作,才會有最珍貴的收獲。

自從鄭國渠開辟之後,西北沿線數百餘裡的田畝成了沃土,關中的人口其實並不蕭條,但開墾的田地依舊不夠。

直到天亮,扶蘇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過去了一夜。

田安一把年紀了始終站在屋內,多半是他已習慣了站著入睡,後背稍稍靠著牆就能睡著。

扶蘇站起身剛走動兩步,田安便醒了,他看了看四下又道:“天亮了,公子該洗漱了。”

扶蘇道:“收拾收拾就回宮吧。”

半個時辰之後,田安已準備好了回宮的車駕,扶蘇見到屋內的李由已不在了。

田安道:“李校令離開時還帶走了公子的幾卷書,說是明天再來歸還公子。”

扶蘇回屋確認一番李由帶去的幾卷書,頓感不妙,那幾卷書寫著的都是些……還未確定能否使用的觀點,譬如說為人為民,以維護與團結群眾為先的種種理念。

且不說李由帶去的幾卷書,先前伏生帶去的筆記是民生調查的一部分,扶蘇又在這裡等了大半天也沒見人將筆記送回來。

名士大儒也會食言不成,以後不想再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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