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柳如煙的堅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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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線被染上一抹脆弱的魚肚白色澤,晨曦的第一縷光線,像試探的觸角,艱難地穿透厚重窗簾的阻隔,最終在地板上投下幾塊模糊而微弱的光斑。

柳如煙的動作輕柔得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從床上起身。

她赤著腳,一步步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向衛生間,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疲憊。

鏡麵倒映出一張臉,蒼白,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唯獨那雙眸子,在徹夜未眠後,反而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清亮。

冰冷的自來水狠狠拍打在臉上,刺骨的寒意瞬間激醒了每一個疲憊的細胞,卻驅不散靈魂深處的倦怠。

她機械地進行著簡單的洗漱,換上一套柔軟乾淨的棉質家居服,布料的觸感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慰藉,仿佛給這具快要散架的軀殼注入了些許虛假的活力。

踱步至客廳,柳如煙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那沉甸甸的窗簾。

嘩啦——!

刹那間,仿佛積蓄了一整夜的力量,柔和卻燦爛的金色陽光,如同融化的黃金,洶湧澎湃地傾瀉而入,瞬間席卷了整個房間。

空氣中漂浮的細微塵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鍍上了一層溫暖、耀眼的色澤。

窗外,是那種不含一絲雜質的蔚藍蒼穹,幾朵似的白雲懶洋洋地懸掛著,姿態悠閒。

遠處的城市輪廓在晨曦中漸漸清晰,褪去夜晚的喧囂,呈現出一種寧靜而蓬勃的生機。

柳如煙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那股盤踞在胸腔中,幾乎讓她窒息的沉悶與鬱結,似乎真的被這清新的氣息衝淡了些許。

她拿出手機,指尖微顫,卻無比熟練地調整好拍攝角度,將鏡頭精準地對準窗外那片絕美的晨景,隨後,指尖輕點,開啟了直播。

幾乎沒有任何延遲,直播間的人數像是被無形的磁石吸引,開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瘋狂上漲。

彈幕如潮水般湧現:

“煙煙!是煙煙!早上好啊!”

“我來了我來了!煙煙今天好早!是沒睡好嗎?”

“嗚嗚嗚,昨晚看公告哭得稀裡嘩啦,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晚上沒合眼,就等著今天看煙煙和陸沉的消息。”

“煙煙今天臉色好像比昨天好一點點了?稍微放心了。”

“窗外的風景太治愈了,希望煙煙和陸沉哥哥的生活也能像這晨光一樣,驅散陰霾,越來越明亮!”

屏幕上快速滾動的每一條文字,都帶著陌生人的溫度和善意,像涓涓細流,彙入柳如煙幾近乾涸的心田,滋潤著她,支撐著她不至於在絕望中徹底倒下。

這是她此刻,能抓住的為數不多的力量源泉。

柳如煙努力牽動嘴角,對著鏡頭擠出一個儘可能溫柔的笑容,她的嗓音因為一夜未眠而帶著特有的沙啞,像磨砂玻璃,卻又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近乎頑固的韌勁:“大家……早上好。謝謝你們,這麼早就過來陪我。”

她微微側身,將手機鏡頭轉向窗外那片純淨得不可思議的藍天白雲:“你們快看,今天的天氣是不是特彆好?天那麼藍,陽光也……特彆暖和。”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於鏡頭,那雙清亮的眼眸裡,刻意凝聚起一種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像是在極力說服屏幕前的無數觀眾,但更像是在拚命說服她自己:

“真好看,是吧?我覺得……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會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好起來的。”

“陸沉他……他肯定也會好起來的。”

柳如煙的聲音在這裡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停頓,仿佛被什麼哽住,但下一秒,又變得異常堅定,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知道,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會非常非常辛苦,但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一天一天地熬過去,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總會……總會看到希望的曙光的。就像這太陽,你看,它不是每天都會準時升起嗎?日子隻要還在往前走,就總有會好的那一天,對不對?”

她的話語裡,充斥著對未來的強烈憧憬,儘管那憧憬的背後,可能隱藏著連她自己都不敢去深究、去觸碰的、深淵般的恐懼。

但此時此刻,她選擇相信,她必須選擇相信,選擇迎著這刺目的陽光,向陽而生。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被更加洶湧的積極言語所覆蓋,像是要用文字的力量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堡壘。

“對!煙煙說得太對了!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們都堅信!”

“煙煙加油!陸沉加油!我們所有人都會陪著你們,一起等陸沉康複!”

“每天進步一點點,哪怕隻是一點點,積累起來就是巨大的改變!總有一天會恢複如初的!”

“看到煙煙這麼有信心,我好像也一下子充滿了希望!感覺沒那麼難過了!”

“沒錯沒錯!日子要一天天過,陪伴就是最長情的告白,也是對抗病魔最好的良藥!”

“煙煙,你一定要先照顧好自己!你不能倒下!你好了,陸沉才能有更好的依靠!”

“今天也要元氣滿滿地守護全世界最好的煙火夫婦!”

“我們都是你們堅強的後盾!守護最好的煙煙和陸沉!”

網友們毫不吝嗇的鼓勵,如同無數雙溫暖的手,輕輕撫平了柳如煙緊蹙的眉頭,讓她臉上的笑容也隨之真實了幾分,不再那麼勉強。

她用力點了點頭,像是在回應大家的鼓勵,更像是在給自己注入勇氣和力量:“嗯,會的。一定會。”

頓了頓,她調整了一下呼吸,語氣輕快了些許:“好了,先不跟大家多聊了,我得去叫阿沉起床吃早餐了。”

柳如煙拿起手機,維持著直播畫麵,腳步卻放得極輕、極緩,朝著臥室的方向挪動。

鏡頭隨著她的移動而輕微晃動,直播間裡數以萬計的觀眾,仿佛在這一刻都同時屏住了呼吸,心臟也跟著那搖晃的鏡頭,一起懸到了嗓子眼。

他們既迫切地期待看到陸沉新一天的狀態,祈禱著能有好轉,又抑製不住地感到一陣陣隱秘的擔憂和恐懼。

臥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裡麵的光線明顯比客廳暗淡許多,帶著一種沉寂的氛圍。

柳如煙踮起腳尖,如同貓咪般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

鏡頭,也隨之緩緩地對準了床上那個沉睡的身影。

陸沉依舊維持著昨晚入睡時的姿勢,安靜地側躺在那裡,仿佛與世隔絕。

清晨微弱的光線,掙紮著透過窗簾的縫隙,柔和地、卻又殘忍地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

然而,就是這道輪廓,讓每一個看到的人,心臟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抽搐。

他的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失去了所有飽滿的弧度,顴骨因此顯得異常突兀,仿佛隨時會刺破那層薄薄的皮膚。

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缺乏生機的蒼白,連嘴唇也乾澀得起了皮,毫無血色。

長而濃密的睫毛安靜地覆蓋在眼瞼上,投下一小片惹人憐愛的陰影,卻絲毫無法掩蓋那深陷得如同黑洞般的眼窩。

他的脖頸細長得脆弱,鎖骨嶙峋地凸起,清晰可見。

蓋在他身上的柔軟被子,此刻反而更襯得他整個人單薄得可怕,仿佛一陣稍微強烈的風,就能將他輕易地吹散、吹走。

形容枯槁,骨瘦如柴。

這四個字,帶著冰冷的重量,無比清晰地砸落在柳如煙和所有直播間觀眾的心頭。

即使昨晚已經親眼目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清晨的光線如此直白地照亮他虛弱的模樣時,柳如煙的心,還是像被無數根細密的針反複穿刺,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清晰地記得他健康時的樣子,那個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陸沉。

那時候的他,身姿挺拔如鬆,酷愛各種運動,身上覆蓋著流暢而結實的肌肉線條,充滿了力量感。

他的臉上總是洋溢著自信飛揚的神采,一雙眼眸明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仿佛蘊藏著整個宇宙的光芒。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人,隻剩下一具被病痛侵蝕、掏空了靈魂的軀殼。

天堂與地獄般的巨大落差,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她心臟最柔軟的地方,來來回回、緩慢而殘忍地切割著。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被海嘯般的“心疼”和“難過”淹沒,許多評論甚至帶著哭腔。

“我的老天鵝……陸沉怎麼會瘦成這個樣子……這完全脫相了啊!”

“太心疼了!真的太心疼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陸沉嗎?!”

“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更加脆弱了……像一個一碰就會碎掉的玻璃娃娃……”

“煙煙每天都要麵對這樣的他,她的心該有多痛啊……無法想象。”

“這該死的病!真的太折磨人了!把一個那麼好的人折磨成這樣!”

“求求了,陸沉一定要多吃點,快點長胖一點點也好啊!”

“真的不敢想象煙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才能撐下去……抱抱煙煙。”

“抱抱煙煙,抱抱陸沉,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柳如煙站在床邊,靜靜地凝視了他許久,眼神裡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深入骨髓的心疼,有無法言說的憐惜,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刻骨銘心的溫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仿佛要將那些洶湧澎湃、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情緒,全部強行壓回心底。

然後,她俯下身,臻首靠近他的耳邊,用一種近乎氣音的、輕柔到極致的聲音呼喚:

“阿沉……醒醒……該醒了……”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清晨特有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無比清晰地傳入陸沉的耳中。

床上的人紋絲不動,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阿沉,太陽曬屁股了,該起床吃早餐了。”

柳如煙又低喚了一聲,同時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輕地、試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次,陸沉濃密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眉頭也微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極力抗拒從沉沉的睡夢中被強行拉扯出來。

“阿沉……醒醒看我……”柳如煙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聲音裡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祈求。

終於,在她的堅持下,陸沉緩緩地掀開了眼簾。

那是一雙曾經盛滿了星光的眸子,此刻依舊殘留著幾分清澈的底色,但在剛剛醒來的瞬間,還氤氳著濃重的、如同晨霧般的朦朧睡意。

然而,當他的視線,如同失焦的鏡頭般,慢慢地、遲鈍地聚焦,最終落在近在咫尺的柳如煙那張帶著憂慮和溫柔的臉上時——

那朦朧的睡意,如同被狂風吹散的薄霧,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令人心驚的茫然!

以及……一種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濃烈的警惕!

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熟悉感,沒有溫度,更沒有昨晚臨睡前那一絲微弱的、若有若無的依賴和親近!

隻有徹底的陌生!冰冷的困惑!以及麵對未知威脅時的防禦姿態!

柳如煙的心,咯噔一下,像是瞬間失重,直直地朝著無底深淵墜落下去!

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來自極北冰原的寒流,刹那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凍結了她的血液,讓她渾身冰冷僵硬!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在心中瘋狂地、絕望地呐喊著,臉上卻還竭力維持著那抹溫柔得近乎僵硬的笑容,聲音控製不住地發顫:“阿沉,你醒啦?昨晚睡得好不好?”

陸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那雙曾經盛滿愛意的眼睛裡,警惕和戒備越來越濃,甚至身體下意識地往床裡麵縮了縮,仿佛她是某種會傷害他的、極其危險的存在。

然後,他張開了乾澀的嘴唇,開口了。

聲音因為剛剛睡醒而異常沙啞,像是砂紙摩擦過粗糙的木板,每一個字都帶著強烈的不安和……疏離:

“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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