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百葉窗葉片,將光線切割成條,如同舞台聚光燈般,在地毯上投下明亮而跳躍的光斑。
米色羊絨地毯無聲地吸收著光線,辦公室內的空氣中,飄蕩著若有似無的薰衣草香氣,寧靜而舒緩,像一層溫柔的紗幔,試圖撫平來訪者心頭的褶皺。
柳如煙安靜地坐在沙發柔軟的包圍之中,一襲素色長裙包裹著她略顯單薄的身體,更襯托出她清冷的氣質。
指尖冰涼得像冬日的雪,她無意識地收緊手指,緊緊地抓著手中的提包,皮革的紋路在她指腹留下淺淺的印記。
她的對麵,心理醫生周芸正以溫和而專業的目光注視著柳如煙。
周芸身穿一件剪裁得體的白色羊絨外套,一絲不苟,鏡片後的眼神平靜而沉穩,仿佛能洞察人心深處的秘密,卻又帶著令人安心的溫暖。
“柳小姐,您好。”
周芸的聲音輕柔而舒緩,如同春日裡拂過湖麵的微風,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每一個音節都像是經過精心調校,恰到好處地落在柳如煙的心房。
“很高興您能再次來訪。”
柳如煙微微頷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是清泉流過乾涸的河床,帶著些許澀意。
“周醫生,您好。”
她緩緩抬起眼眸,清冷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疲憊,一絲無奈,還有一絲隱藏極深的脆弱。
“我最近,失眠的情況又開始反複了。”
周芸細致地觀察著柳如煙的神色,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柳如煙眼瞼下方,有著淡淡的青黑色暈染開來,原本白皙的臉龐也顯得有些蒼白,這都是長期睡眠不足的痕跡。
“失眠的情況,具體是怎樣的呢?”
周芸的聲音依舊是不疾不徐,像一位經驗豐富的引路人,溫柔地引導著柳如煙,讓她逐漸卸下心防,進入傾訴的狀態。
柳如煙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微微起伏,努力地組織著略顯混亂的思緒。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明明身體已經感到很困倦。”
“但是,大腦卻像被按下了清醒按鈕,異常清晰,思緒紛飛。”
“各種各樣的想法,如同退潮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湧上來,將我淹沒。”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更低更輕,仿佛在講述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一旦稍微進入睡眠,就會立刻墜入噩夢的漩渦。”
“夢境裡,總是不斷重複著一年前發生的事情。”
周芸的目光專注而沉靜,像一麵平靜而深邃的湖水,映照著柳如煙此刻複雜而波動的情緒。
“一年前的事情?”
她輕聲重複著柳如煙的話語,語氣溫和而充滿耐心,鼓勵著柳如煙繼續傾訴內心的感受。
柳如煙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一下,如同被烏雲遮蔽的月光,仿佛意識墜入回憶的漩渦,被往事纏繞。
“就是,我和陸沉分手的事情。”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一絲深藏的痛楚。
“夢裡,陸沉總是背對著我,身影越來越模糊,越走越遠。”
“我拚命地呼喊他的名字,想要抓住他,但他始終沒有回頭,沒有回應。”
“那種被徹底拋棄的感覺,真實得讓人感到窒息,醒來後,心口仍然會隱隱作痛。”
柳如煙抬起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按壓著太陽穴,試圖驅散那種夢魘般的感受,驅散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麵。
周芸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如同冬日裡溫暖的陽光,輕輕地灑在柳如煙身上。
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柳如煙話語中壓抑的痛苦和深深的無助,那是一種被困在過去,無法掙脫的絕望感。
“這種症狀,反複出現持續多久了呢?”
周芸的聲音依舊平靜而舒緩,像是在詢問一件尋常小事,試圖以此來緩解柳如煙的焦慮。
柳如煙略微思索了一下,努力回憶著失眠開始的時間。
“大概,又有一個星期左右了吧。”
“其實,半年前也曾經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那時候,也是因為失眠和噩夢。”
“那時候,看過心理醫生,也服用了一些藥物,情況才慢慢好轉。”
她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自嘲,仿佛在嘲笑自己脆弱的內心。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複發了,就像一個無法擺脫的詛咒。”
周芸微微頷首,表示理解柳如煙此刻的感受,也認可她之前的治療經曆。
“這次複發,有什麼特彆的誘因嗎?”
周芸敏銳地捕捉到了柳如煙話語中的“又”字,這個字眼暗示著這次複發並非毫無緣由,而是存在某種觸發因素。
柳如煙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掙紮和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將真相說出口。
片刻的沉默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如同蚊呐般細微。
“其實,是因為一些歌曲。”
“陸沉,他最近創作了很多歌曲。”
“那些歌,是送給我的。”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在吐露一個深藏已久的秘密,又像是在承認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周芸並沒有追問歌曲的內容,而是耐心地等待著柳如煙繼續說下去,她知道柳如煙需要時間來整理思緒,才能完整地表達內心的感受。
柳如煙的目光變得有些空洞,失去了焦距,像是透過眼前的辦公室,看到了遙遠而模糊的過去,回到了和陸沉相愛的時光。
“那些歌,旋律對我來說非常熟悉,仿佛在哪裡聽過,又好像是深藏在記憶深處,突然被喚醒。”
“歌詞,也寫得很好,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樣,精準地刺痛我的心臟。”
“那些歌,好像有一種魔力,又把我重新拉回到了一年前,拉回了我和陸沉還在一起,還深愛彼此的時候。”
柳如煙緩緩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在努力回憶著歌中的每一個音符,每一句歌詞,想要從中找到一些答案,或者僅僅是再次感受那種曾經的美好。
周芸靜靜地傾聽著,沒有打斷柳如煙的回憶,她知道此刻的沉默,是對柳如煙最好的支持和尊重。
柳如煙再次睜開眼睛,清冷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迷茫,一絲痛苦,還有一絲深深的掙紮。
“我聽著那些歌,晚上就開始反複做噩夢,夢境變得更加真實,更加可怕。”
“白天,那些歌的旋律和歌詞,也總是縈繞在我的腦海中,讓我忍不住去想他,去回憶過去的一切。”
“明明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徹底放下他,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那些歌,就像一把無形的鎖鏈,又把我牢牢地捆綁在過去的回憶裡,好像把我所有的努力都摧毀了,讓我再次陷入痛苦的泥沼。”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無力,帶著深深的挫敗感和無力感,仿佛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周芸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更加溫和,更加充滿理解。
“柳小姐,我非常理解您的感受,那些歌曲對您來說,不僅僅是音樂,更像是一個開關,一個塵封記憶的鑰匙,重新開啟了您過去痛苦的回憶。”
“您之前的心理治療,可能隻是暫時壓製了症狀,就像是止痛藥,暫時緩解了疼痛,但並沒有真正解決您內心深處的症結。”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更加專注,更加具有穿透力。
“現在看來,這個症結,需要您親自去麵對,去解開。”
柳如煙的身體微微一震,仿佛被周芸的話語擊中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周芸,眼神中充滿了疑問和不解。
“解開?”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疑問,一絲不確定,還有一絲隱隱的抗拒。
周芸堅定地點了點頭,語氣肯定而充滿力量。
“是的,解開,解鈴還須係鈴人,您心裡的這個結,是因為陸沉而產生的,或許也需要從陸沉那裡去尋找解開的答案。”
“或許,您需要鼓起勇氣,和他好好地談一次,將過去的事情,徹底說清楚,將心中的疑問和困惑,都坦誠地表達出來。”
柳如煙的臉色微微蒼白,如同冬日裡被寒霜侵襲的白玫瑰,眼神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抗拒和不安,仿佛“陸沉”這個名字,對她來說仍然是一個無法觸碰的禁忌。
“談?”
“和他談?”
她似乎對周芸的這個建議感到難以接受,甚至有些排斥,過去的傷痛仍然鮮血淋漓,讓她本能地想要逃避。
周芸的語氣依舊溫和而堅定,充滿了鼓勵和支持的力量。
“我知道,這可能對您來說,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
“但是,如果您想要徹底擺脫噩夢的糾纏,真正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那麼,這或許是,目前看來最好的辦法,也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徑。”
“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是釋懷還是更加痛苦,但隻要您勇敢地邁出這一步,去麵對,去溝通,把一直壓抑在心裡的話說出來。”
“我相信,之後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至少,您不會再被過去的陰影所困擾。”
周芸的目光中充滿了鼓勵和信任,像一束溫暖而明亮的光,穿透了柳如煙內心深處的陰霾,照亮了她前方的道路。
柳如煙沉默了,她微微垂下頭,目光落在自己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顯示出她內心的掙紮和糾結。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車輛行駛而過的聲音,輕輕地掠過,更顯得室內安靜得近乎凝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無形的壓力在兩人之間蔓延。
終於,柳如煙緩緩抬起頭,清冷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掙紮,一絲猶豫,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隱隱的,破釜沉舟般的決絕,仿佛下定了某種重要的決心。
“周醫生。”
她的聲音雖然依舊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像一株在風雨中搖曳的花朵,卻展現出驚人的韌性。
“我知道了。”
“我會認真地,好好地考慮您的建議的。”
周芸欣慰地笑了笑,眼神中充滿了鼓勵和讚賞。
“我相信您,柳小姐,您是一個非常勇敢和堅強的人,您的內心比您想象的要強大得多。”
“您一定可以走出過去的陰影,迎接屬於您的,全新的生活。”
柳如煙也回以周芸一個淡淡的笑容,笑容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也帶著一絲對未來的期許,雖然前路依舊迷茫,但她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從心理診所走出來,夜幕已經悄然降臨,華燈初上,街邊的霓虹燈閃爍著迷離的光彩,將城市的夜空點綴得如同星河般璀璨。
柳如煙獨自一人站在街頭,抬頭望著深邃而廣闊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湧入肺腔,帶著一絲冬日特有的凜冽。
這絲涼意,卻讓她感到格外的清醒,仿佛洗去了所有的迷茫和猶豫,讓她更加堅定內心的選擇。
陸沉。
這個名字,像一個沉重的枷鎖,曾經緊緊地束縛著她,讓她在痛苦的回憶中掙紮,無法解脫。
現在,或許,真的到了應該去解開這個枷鎖的時候了,為了自己,也為了未來的幸福,她需要勇敢地麵對過去,才能真正地放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