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絕壁上的中年郎君不斷的哀嚎,背後背著個竹簍,身上穿著身有點臟的麻衣,一隻手勾在絕壁上,另一隻手則勾在絕壁當中突出的樹木上。
至於他的兩隻腳。
很明顯,剛才劃空了,現在正懸在下麵。
像是在半空當中溺水的人。
林江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個采藥郎。
世間采藥郎有兩種,最常見的是走尋常路的,掙得不多,花的也不多,唯獨需要掌握的本事就是識藥材,一般來說,藥房裡的小兒郎會做這種事情。
另一種則是需要上懸崖峭壁,一隻手掛著岩壁,去摘那些危險的花草,每一朵都是白銀數兩,屬於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
那可是硬手藝人,但凡出點什麼差錯,可就下輩子咯。
上麵的這位距離下輩子見,就已經很近了。
他好像快脫力了,石壁上又積累了不少水霧,太滑,實在是沒辦法把腿放在石壁上。
明明距離地麵隻有二十多米,可這二十米了,就足夠要了他的命。
小山參順著袖口裡麵看采藥郎,驚呼一聲:
“啊!他快掉下來了!”
“是啊。得救人。”
林江把小山參放在主駕駛上,擼起胳膊袖子,直接奔著岩壁方向去。
林江不會爬山。
他穿越過來之前不會爬山,他小時候玩的那是遊戲機和手機,偶爾能出去跑上幾圈,也都是學習遊戲當中的人物亂吼,沒爬過山。
原身也不會爬山,他小時候癡迷於辨認各種藥材,和同齡的小孩根本玩不到一塊去,彆說爬山了,樹都不會爬。
於是林江乾脆脫掉了鞋子。
左手扣住石頭,用力往裡一扣,石頭就被挖出了一個大洞,正好能放著下他的手掌。
右腳則是照著石板猛地一踹,也被他直接踹的出了個坑,能這樣一步一步的往上蹬。
用這方法確實不能穿鞋子,太費鞋子了。
就這樣,林江一扣一扣的往上爬,竟是要比平常爬山客都要快出了好幾倍。
如今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林江就已經到了那采藥郎的旁邊。
采藥郎臉上的驚恐已經在眨眼之間變成了驚訝。
爬山的本事他雖不算太精通,但不管怎麼說是靠這一行吃飯的,這麼多年打下來的基本功還是有的。
這公子瞧起來年輕,身上的衣服又貴氣,應當是個有錢人。
這種搏命掙錢的賤人技巧,他是怎麼學會的?
林江直接一手提起這人的腰,帶著他就往山巒的下麵滑。
這下去的速度也快,又不怎麼符合常規,把采藥郎嚇得臉色有點難看,拚了命的拉進背後竹筐,生怕自己和筐一起掉下去。
直到落在這峭壁下,采藥郎才虛脫了一般的坐在地麵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魂都快從嘴裡飛出來了。
林江到小溪洗了洗腳,重新把鞋子穿上了,回到馬車旁,把小山參藏到袖口裡。
“多謝公子救命!不知公子名字,日後小子若是想報答您,總得稱謂您些名諱。”
采藥郎總算是緩過了氣,他抱指向著林江作揖,腰彎的非常深。
“無妨。”林江完全就是舉手之勞,“至於名字……”
想了想,林江道:“你叫我朱大吧。”
采藥郎連連點頭,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裡。
林江上下打量了一眼這采藥郎,對方年紀其實也不小了,三四十不止,鬢角發白,皮膚黝黑,皺紋深的就像刀刻的一樣。
林江目光又往下一垂,看到了采藥郎的腰間。
有條繩子,斷了。
繩子末尾斷了。
雖說這攀岩絕學是個厲害的手藝活,但哪怕是幾十年的練家子,也肯定怕自己從懸崖上掉下來,大部分時候他們身上都會有些能夠保命的手段,厲害的會拿根皮鞭,什麼時候站不穩了,直接把皮鞭往上一甩,勾住樹杈就能活,差點的就用這繩子,稱作保命繩,繩子不斷,閻王就收不走人。
采藥郎之所以深陷此險境,就是因為這個。
斷口沒什麼太多毛邊,不像是石頭磨的,像是刀子割的。
“有人要害你?”
林江問的直白,采藥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話在口中來來回回轉了兩圈,才長歎一聲:
“不是人要害我,是隻大蟲。”
“大蟲還能切繩子?”林江很吃驚。
怎麼進了江湖之後,大蟲都這麼聰明了?不吃人改切繩子了。
“這事,說來話長。”
采藥人心有餘悸的看了眼懸崖,林江也跟著看了過去。
山上風大,樹葉繁雜,隻剩下半截繩子在那掛著。
沒有大蟲的身影。
正待采藥人打算收回目光,他忽然瞧見牆壁上多出來了不少的缺口,好像是有人愣扣出來的。
看起來不太明顯。
之前有這些缺口嗎?
采藥人沒看到林江怎麼上來的,自然也不知道這些缺口是林江弄出來的,隻當是自己多心了。
……
馬車過河岸,水流蕩兩側。
這條不寬的河又漲潮落潮期,如今正在落潮,正好供馬車過。
采藥郎也坐在了馬車上,真要讓他走回鎮子,估計還得花三四天,還是得蹭車。
采藥郎自稱李澤,除去采藥之外,他還會一些研磨的手段,算是三興鎮的半個郎中。
三興鎮一共一個半郎中,一個郎中有點老了,耳朵不怎麼靈光,雖說本事不小,但交流起來實在太費勁,望聞問切的“問”字直接就沒了,所以不少的病還是得李澤治。
最近的三興鎮裡卻犯了場病。
李澤治不好的病。
“前幾個月,瘟星來了此地,覺得我們村鎮好,就不願意走了,可這一瘟星在鎮子裡呆一日啊,村鎮裡的人便生一日的病,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久了,村鎮裡也就都是咳嗽聲了。”李澤歎道:“門門緊閉,戶戶關,鎮子裡麵安靜的就和死了一樣。”
林江聽這件事覺得耳熟,他記得自己爺爺前段時間曾經下過南方,就是去的三興鎮治的病。
聽說得了那病的人就像犯了風寒,高燒不止,但不一樣的是,其額頭最中心一點還會生一顆碩大的紅痣,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爬出來一樣。
老爺子乘著車去的,沒過了幾天就回來,說是三興鎮的病很奇怪,一般人肯定治不好,但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治好了。
“沒有人來治過病嗎?”
“有,有個神醫,神醫很好,不僅治好了我們的病,還給我們留下了藥方。”李澤道。
恰巧車廂內的林生風咳嗽了兩聲。
李澤看背後:“這裡麵是?”
“自家老爺子,受了風寒。”
“可千萬不能在三興鎮多留啊,鎮子裡麵的病實在是邪門,精壯的小夥子都扛不住。”
林江轉移了話題:“治好了,又留了藥方,為何鎮子還會是這樣?”
李澤聞言,麵露苦澀:
“沒有藥啊……要不然我也不能出鎮子這麼遠來找藥。”
“那藥方的藥物難找?”
“沒,其實不難找。”李澤搖了搖頭:“公子,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那個大蟲吧。
“那畜生是個妖怪,守著上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