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周王室奪得了天下,鑄九鼎以祭上天,被封為天之子。而後分封了三百諸侯,三百諸侯國各行其政,但共尊周王室為天下共主,按年納貢,這三百諸侯,便是當時天下最強大的一批修行者。
時光荏苒,八百年如白馬過隙,周王室曆經十七王,漸漸式微,一些諸侯國異軍突起,開始不滿足於現狀,征戰天下。
諸侯國的數量在彼此征伐中急劇減少,弱小的諸侯國隻能被兼並,或者依附於某一大國的庇護中。
這便是戰國時代。
三百諸侯隻剩下如今的十數尊,這些在當今亂世中還能夠保全自身並且壯大的諸侯國都不可小覷,各個國公,都是七境之上的修行者,那稱了王的戰國七雄,其修為更是深不可測。
修行一道,一境練氣,二境氣海,三境靈宮,四境真元,五境無念,六境立命,七境山海,八境通天,九境長生。
達到第七境山海境的修士,已經能夠調動數量極其龐大的天地元力,有一劍平山,填海之能,所以此境,稱為山海境。
洛候,便是七境中品的修士,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夠通過黑裙女子調動天地元力的數量看出,這女子,與他同境。
所以他敬,但並不怕。
他為一國之主,背後有一個國度的修行資源供應,能在殺伐不斷的戰國時代生存至今,他有他的傲氣。
“請!”
一種難以言說的霸冽氣息在洛候的身上猛然釋放,他周圍的天地間像是多了無數的風洞,在“哧哧……”作響,瘋狂湧來的天地元力在國公府的上空凝成了一座龐大的山嶽虛影。
上百位黑甲軍士早已遠離,隻有那數十個青衫劍師自持修為,還在不遠處的屋簷上觀戰。
他們透過重重風雪的帷幕,依稀間看到,黑裙女子伸出了白皙的小手。
“我隻出一劍。”黑裙女子的聲音很柔糯,但分外狂傲,那數十名劍師眼中同時寒光一顫。
一道黑色的光影,散發著本命的波動,緩緩出現在她白嫩的手心。光影不長,隻有三寸,但那種黑色卻是難以形容的深邃,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極致的黑,像是可以吞噬掉所有光線的深淵,在不經意間,撕出了一條裂縫。
天地元力刮起的白色風暴消失了。
它在這一瞬間,瘋狂的湧入黑色的深淵中。
於是那抹光影凝實了,深淵變得更加深邃,深沉,化作了一柄三寸的小劍。
黑裙女子遞出小劍的動作變得很慢,她像是在搬動一座萬鈞的山嶽,恐怖的壓力讓她腳下的青磚無聲的變成比麵粉還細小的塵埃。她在離地三寸的空中懸浮著,腳下鬆軟的土地在被凝實,地麵憑空陷下去數寸。
洛候在這一刻駭然變色,原本從容的眼中有一抹深深的凝重在不可阻擋的浸染整個瞳孔,在這抹凝重中,還有一絲暗藏極深的震恐,像是見到了什麼本不該存在的東西突然出現了。
他認出了黑裙女子的劍訣!
黑裙女子淺淺一笑,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如蔥白的玉指輕輕點出。
深淵一般的黑色小劍動了,在那些青衫劍師的眼中,它仿佛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桎結,瞬間便出現在洛候的麵前,隻餘下那一條消失成粉,陷下數寸的青磚路,見證了這一劍筆直的軌跡。
將一切情緒暗藏,洛候麵容漸肅,手中印法急速變換。
天空龐大的山嶽虛影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下降,在下降的過程中,山嶽在一點點的縮小,凝實。
一條巍然屹立的青色山嶽,橫在他身前。
這便是他的成名法訣,橫山。
這一式法訣,並不以防守見長,但是當他認出黑裙女子所使用的劍訣時,他毫不猶豫的轉攻化守。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單論攻擊力,當世之中,極少有人能在同境時,與黑裙女子所使用的劍訣相媲美。
在遠處數十尊青衫劍師震驚的眼神中,黑色小劍與青色橫山相撞了。
“噔噔噔……”
觀戰的青衫劍師腳下點碎了數片瓦礫,在倉惶遠離。
然而一切發生的卻悄無聲息,沒有恐怖的氣浪,沒有勢均力敵的相抗,像是冬天的雪花,遇上了夏日的豔陽,青色的橫山在無聲的消融。
不,不是消融,是在一點一點的被吞噬!
洛候的瞳孔不自覺的猛然一縮,他還是低估了這套傳說中的劍訣。
他的雙手演化出了道道殘影,周身的天地元力在翻湧不息,各種印法不斷從他手中結出,化作一個個青色的印文,打在青色橫山上。
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
黑色的小劍那一頭仿佛就是傳說中的地獄深淵,三寸之長,像是深淵悄然裂開的一道口子,青色橫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縮小。
最後化作了一道隨風而散的虛影。
橫山,被一劍破去。
深淵小劍穩穩的停在洛候眉心前一寸,像有生命一樣,靜靜的無聲注視著他。
他的後背在一瞬間沁滿汗水,喉嚨裡的血肉像是要撕裂一般,他下意識的,驚駭欲絕的,發出了嘶啞至極的聲音。
“九重淵劍訣……你是寧國餘孽,顏墨!”
顏墨的笑意緩緩消失,一抹恐怖的殺機出現在她眼角。
洛候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渾身汗如雨下,艱難的吞咽了數次口水,卻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說錯了話,要有懲罰。對嗎?”
顏墨像是很認真的在問洛候這個問題。
洛候的喉嚨艱難的蠕動著,他控製著漸漸僵硬的頸部肌肉,緩慢的點了點頭,簡單的動作,卻讓他的額頭,又滑落了數滴冷汗。
“聽說你有個傾國傾城的女兒,本官想見見。”顏墨的眼底有好奇,在池晚晚的信中,把那位女子的容貌誇的是人間最後的絕唱。
她想見見。
“順便讓她把本官要的東西拿來。”隨後,她又說出了一件東西,那是她來這裡的目的。
她要那無用的東西做什麼?
儘管不解,但洛候還是第一時間按顏墨所說,吩咐了下去。
片刻後,一位年約十八的白衣女子,抱著一本書譜,在滿天風雪中,嫋婷而來。
當看到這個女子的容顏時,顏墨不由得一怔。
她不是沒有見過人間的絕色,無論是她,還是另外幾個姐妹,她們的相貌都可以稱得上是絕美,但是當她看到這位在風雪中走來的女子時,她才明白,池晚晚所說的“人間絕唱”,是什麼意思。
這個女子的美,是一種渾若天成的無暇之美,似不屬於人間的仙麗。
一頭烏發如瀑布般柔順垂落,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眼波的流轉間,藏著星辰的璀璨與月光的清冷,無暇的五官與臉型,像是世上最優秀的畫師的絕筆之作。
落在她青絲上的雪花像是最好的點綴,滿天的雪景成了完美的陪襯,所有的所有,仿佛都是為了映襯她的美而存在的,哪怕她穿的白衣上並沒有特彆精致的花紋,哪怕她身上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甚至連妝容都沒有描畫,但給人的感覺,也是美的不可方物。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便是一副絕美的畫卷,她身體的每一寸都像是在發著光,周圍的一切都在她的光彩下黯然失色。
隻要看見她,就會相信,書上所說的那種傾國傾城,讓君王願以烽火戲諸侯的女子,是真實存在的。
“真美啊。”顏墨已經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這個女子的容顏了,所有的文字,在這一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她輕佻的用指尖挑起這個女子的下巴,發出了由衷的讚歎。
“就是太冷了。”看著這個女子的神情,顏墨微微蹙起眉頭。
在這個女子的眼中,像是有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又像是一朵雪花,正巧的落在了她的眉目。
接過她懷中的書譜,顏墨珍重的放入衣裙的內襟,她想了想,歪著頭對這個女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洛知雪。”
出人意料,她的聲音並不像她的容顏一樣冰冷,反倒像山間清澈的泉水,叮咚作響,很是好聽。
“聽說?你不想嫁給那位公子長秋?”顏墨眨了眨眼睛,臉頰上再度出現兩個淺淺的酒窩:“我倒是有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