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北風呼嘯。白辰拖著傷軀在崎嶇山路上艱難前行,右肩的箭傷已經簡單包紮,但每走一步仍有鮮血滲出,在雪地上留下斷續的紅痕。
焚血訣的反噬像無數燒紅的鋼針在經脈中遊走,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灼痛。白辰咬緊牙關,借著月光辨認羊皮地圖上的路線——再往前就是"鬼哭澗",傳說連飛鳥都無法越過的險地。
"三天必須趕回去"白辰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腦海中浮現柳絮蒼白如紙的麵容。噬魂釘正在一點點吞噬她的魂魄,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山勢越來越陡,最後一段路幾乎是垂直的懸崖。白辰將聽風劍插入岩縫作為支點,一點一點向上攀爬。右肩傷口再次崩裂,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臂流到劍柄,讓握持變得滑膩危險。
"不能鬆手為了她"白辰眼前陣陣發黑,卻仍機械地向上移動。不知過了多久,手指終於觸到崖頂邊緣。他用儘最後的力氣翻上平台,仰麵倒在積雪中大口喘息。
寒風刺骨,卻讓他保持了幾分清醒。白辰掙紮著坐起,環顧四周——這是一片不大的平台,中央有個被冰封的小水潭,潭邊幾株枯樹下,隱約可見點點藍光。
"九轉還魂草!"白辰心頭一震,強忍劇痛向藍光爬去。
近了,更近了那是一種通體幽藍的奇異植物,七片葉子如劍般鋒利,中心開著晶瑩的小花,散發出淡淡清香。正是典籍中記載的九轉還魂草!
就在白辰即將觸到草葉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突然從背後襲來。他本能地翻滾躲避,原先所在的位置被一道冰棱刺穿!
"擅闖禁地者,死。"一個空靈冰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白辰握緊聽風劍轉身,隻見水潭的冰麵不知何時裂開了,一個由清水凝聚而成的人形生物正緩緩升起。它沒有五官,但白辰能感覺到它正在"注視"自己。
"山精?"白辰強撐著站起來,劍尖指向水人,"我隻要一株還魂草,救人後立刻離開。"
水人沒有回應,隻是抬手一揮,數十根冰錐憑空凝結,暴雨般射向白辰。聽風劍舞成光幕,格擋開大部分攻擊,但仍有兩根冰錐刺入他的左腿和右腹。
"呃!"白辰跪倒在地,鮮血在雪地上暈開。焚血訣的反噬加上新傷,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水人無聲地滑行過來,舉起由水凝成的利刃。
生死關頭,白辰突然想起懷中還帶著柳絮的一縷白發——臨行前從她額前剪下,為的是配藥時能更好契合。他顫抖著取出那縷發絲,舉在身前:"她需要這藥"
水人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它"低頭"看著那縷白發,竟然慢慢後退了一步。更不可思議的是,它開始變化形態,逐漸凝成一個女子的輪廓。
"這是雲嵐的氣息"水人的聲音突然有了感情,"你認識雲嵐?"
白辰震驚地看著它:"你認識雲嵐師叔?"
水人沒有回答,而是伸手輕觸那縷白發。一瞬間,白發泛起微光,柳絮模糊的影像浮現在空中——這是她昏迷前的樣子。
"她的女兒"水人似乎在自言自語,"終於來了"
白辰不明所以,但敏銳地察覺到水人的敵意減輕了:"請給我一株還魂草,救她的命。"
水人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願意為她付出什麼代價?"
"一切。"白辰毫不猶豫。
"包括你的劍骨?"水人指向他持劍的右手,"我能感覺到,你是天生劍體,劍骨若失,終生與劍道無緣。"
白辰低頭看了看聽風劍,這把陪伴他三十年的夥伴。失去劍骨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但下一秒,他堅定地點頭:"可以。"
水人似乎被他的決絕震住了。良久,它轉身走向水潭:"跟我來。"
白辰拖著傷腿跟上,發現水潭中央的冰麵已經完全融化,露出下方一個洞穴。水人帶頭潛入,他深吸一口氣,也跟著跳入刺骨的寒水中。
水下彆有洞天。洞穴壁上長滿了發光的苔蘚,照亮了一條蜿蜒向上的通道。白辰浮出水麵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石室中,牆壁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
水人指向石室中央的一小片藍色草叢:"真正的九轉還魂草在這裡。外麵的隻是誘餌。"
白辰蹣跚著走過去,發現這裡的草葉更加飽滿,花心呈金色而非藍色。他小心翼翼地采下一株,用早已準備好的玉盒裝好。
"謝謝。"他真誠地說道。
水人卻搖了搖頭:"不必謝我。我守護這裡三百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它指向石室另一端的牆壁,"看那裡。"
白辰走近,發現牆上刻著一幅畫——一個白衣女子懷抱嬰兒站在水潭邊,身旁是個模糊的男子身影,隻能看出他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長劍。
"這是"
"雲嵐和她的孩子。"水人輕聲道,"以及孩子的父親。"
白辰心頭一震:"柳絮的父親是誰?"
水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畫中男子手中的劍:"認得這劍嗎?"
白辰仔細辨認,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那劍的造型與青霄劍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劍鍔處多了一輪彎月標記。
"青霄是雙劍?"
水人點頭:"日月青霄,陰陽合璧。你手中的隻是月霄,還有一柄日霄在那人手中。"
白辰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如果青霄劍本是一對,那柳絮的父親很可能就是
"時間不多了。"水人打斷他的思緒,"你的姑娘在等你。記住,還魂草需以持藥者心血為引,方能發揮效用。"
白辰鄭重地點頭,轉身欲走,卻又停下:"你究竟是誰?為何知道這些?"
水人的形態開始模糊:"我隻是一個承諾的守護者告訴那孩子,當她準備好時,來水潭找我我會告訴她父親的"
話音未落,水人已經消散成一灘清水。與此同時,整個石室開始震動,頂部石塊紛紛墜落。
白辰顧不得多想,抓起玉盒跳入水中。當他奮力遊回潭麵時,身後的洞穴已經徹底坍塌。崖頂平台上,九轉還魂草和它的"誘餌"全都枯萎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白辰不敢耽擱,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開始下山。比起上山時,他的狀態更差了,幾次險些滑落懸崖。但懷中的玉盒被他保護得很好,一絲寒氣都沒有泄露。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更漫長。正午時分,白辰終於看到了溪木村的輪廓。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不清,隻能憑著本能向前挪動。村口的少女第一個發現了他,驚呼著帶人跑來接應。
"仙師!天啊,您怎麼了?"
白辰想回答,卻隻吐出一口鮮血。他顫抖著將玉盒遞給少女:"給柳絮心心血"話未說完,便陷入了黑暗。
恍惚中,他��覺自己被抬進了屋子,聽到老郎中焦急的喊聲:"快準備熱水!他傷得太重了!"
然後是少女帶著哭腔的聲音:"柳仙師她她的呼吸越來越弱了"
不!不能就這樣結束!白辰用儘最後的力氣睜開眼,抓住身旁的老郎中:"帶我去見她"
老郎中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點頭。兩個壯漢攙扶著白辰來到隔壁房間,柳絮靜靜地躺在那裡,麵色灰敗得如同死人,隻有微弱的脈搏證明她還活著。
白辰掙脫攙扶,跪倒在床前。他取出玉盒中的九轉還魂草,按水人所說,咬破舌尖將一口心血噴在草葉上。幽藍的草葉瞬間變成金紅色,散發出濃鬱的藥香。
"喂她吃下"白辰虛弱地指示。
少女小心地掰開柳絮的嘴唇,將還魂草放入她口中。神奇的是,草藥一接觸舌尖就化作金紅色的液體,自動流入喉中。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一息、兩息、三息突然,柳絮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接著是第二下。她胸口的起伏變得明顯,臉色也開始恢複血色。
"有效了!"少女喜極而泣。
白辰想笑,卻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最後的意識是向前栽倒,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他感覺有人輕輕抱住了他,那觸感如此熟悉
"傻瓜"似乎是柳絮的聲音,"為什麼要這麼拚命"
然後,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當白辰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乾淨的床鋪上,身上的傷口都已被妥善處理。窗外鳥鳴啁啾,陽光透過窗紙灑落一地碎金。
"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白辰轉頭,看到柳絮坐在床邊椅子上,雖然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眼中的神采已經回來了。更令人驚喜的是,她原本灰白的頭發恢複了些許烏黑,隻有鬢角還留著幾縷銀絲。
"你"白辰想坐起來,卻被一陣劇痛按回了床上。
"彆動。"柳絮按住他,"你傷得比我還重,老郎中說再晚半天,神仙也難救。"
白辰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纏著紗布——她用自己的血為他配藥!就像他用心血激活還魂草一樣。
"扯平了。"他沙啞地說,嘴角微微上揚。
柳絮也笑了,但笑容很快被嚴肅取代:"你見到'他'了,對嗎?"
白辰一怔:"誰?"
"我父親。"柳絮直視他的眼睛,"那個水精它知道些什麼,對嗎?"
白辰沉默片刻,將絕壁上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包括石室中的壁畫和日月青霄劍的事。柳絮聽完,陷入沉思。
"所以我父親很可能還活著,而且擁有一把與青霄配對的劍?"她輕撫腰間的青霄劍,劍身似乎感應到她的思緒,發出微弱的嗡鳴。
白辰點頭:"水精說等你準備好了,可以去水潭找它。"
"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柳絮堅定地說,隨即又皺眉,"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解決另一個問題。"
她從懷中取出一塊青銅碎片——是那個偷襲她的紫衣女子麵具的一部分,上麵刻著一個精巧的符文。
"認識這個嗎?"
白辰接過碎片,瞳孔驟然收縮:"玄天宗內門長老的標識這是三長老一脈的印記!"
"看來我們回宗門的路上,還會有更多'驚喜'。"柳絮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不過這次,該輪到我們設伏了。"
白辰握住她的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