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一身風塵,快步走進大帳。
“主公,您找我?”他看到周允的臉色,心裡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
“阿紮古麗,在雲城西門被俘了。”周允直接說道,沒有絲毫鋪墊。
陳默瞳孔一縮。
“怎麼會?西門那邊……”
“西門是個陷阱。”周允打斷他,“城牆無人,誘她深入,然後伏兵四起。”
陳默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凶險。
阿詩勒的公主被俘,這可不是小事。
“主公,那我們……”
“情報。”周允吐出兩個字,“我要知道確切的情報。”
他看向陳默,眼神冷靜得可怕。
“立刻動用你所有的渠道滲透進雲城,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最準確的消息。”
陳默神色凝重:“屬下明白。隻是雲城現在必然戒備森嚴,探子進去恐怕……”
“不惜代價。”周允聲音更冷,“告訴探子,隻要能帶回有用的情報,重賞。如果犧牲了,撫恤加倍,家人我來養。”
陳默心頭一凜。
主公這是下了血本了。
“是!”他不再猶豫,轉身就要出去安排。
“等等。”周允叫住他。
陳默回頭。
周允走到他麵前,低聲道:“這件事,暫時不要讓阿詩勒部的人知道。穩住他們,就說……公主隻是暫時失聯,我正在全力搜尋。”
陳默點頭:“屬下明白,避免引起恐慌和嘩變。”
“去吧。”周允揮揮手。
陳默快步離開。
帳篷裡,隻剩下周允和角落裡的蕭影。
周允重新走到地圖前,看著小小的雲城,像是在看一個複雜的棋盤。
阿紮古麗這顆棋子,意外地落入了對方手中。
這打亂了他的布局。
但棋局,還沒有結束。
他需要時間,需要情報,來重新評估局勢,製定下一步的計劃。
帥帳裡,光線昏暗,空氣裡混著一股子燈油沒燒乾淨的嗆人氣味,還有汗的酸味。
一個穿著軍需官服色的男人跪在地上,腦袋低垂,肩膀控製不住地抖。
周允坐在桌後,手裡把玩著一把小刀,慢悠悠地刮著指甲。
他沒看那個跪著的人。
“西門的那個套,”周允開口,聽不出喜怒,“不是常規操作。是專門給公主挖的坑。目的性太強了。”
軍需官的身體縮了一下。
“這需要很準的情報,”周允繼續說,視線落在刀尖上,“時間點要卡得死死的。得有人知道,公主看見一座空城門,八成會怎麼選。還得知道,咱們的主攻部隊沒能按時搞出足夠大的動靜,她那邊會失去掩護。”
他停下來,把小刀擱在桌麵上。
“這個消息,”他終於抬眼,目光像錐子一樣紮在軍需官臉上,“是從咱們自己營盤裡遞出去的。”
“誰讓你傳的話?”
軍需官嘴唇哆嗦:“王……王爺……小的……小的聽不懂您說什麼……”
站在旁邊的陳默,抬腳,對著軍需官的胳膊不輕不重地來了一下。
力道剛好讓他抽痛,“哎呦”一聲悶哼出來。
“講。”陳默吐出一個字。
周允身體往前靠了靠:“張奎,雲城那個守將,腦子一般,但是個多疑、求穩的人,抓公主這步棋,風險很大……”
“當然,乾成了收益也高,能拆散我的聯盟,手裡還多了張牌,可以跟阿詩勒部叫板,他沒個七八分把握不敢賭。”
“換句話說,他需要有人給他吃定心丸。得有人告訴他,公主肯定會鑽這個套。得有人跟他描述公主的性格,她最可能選哪條路摸進去,還得告訴他,咱們主力進攻受阻,給不了她策應的具體時間窗口。”
軍需官額頭上的汗珠子開始往下滾。
“不……不是……我就是……就是聽人閒聊……”
“閒聊?”周允用小刀的刀柄,輕輕敲擊桌麵。
“西門的部署,細節隻有我、陳默、王虎,還有公主自己清楚。命令是分開傳達的。你‘閒聊’不出這麼完整的信息鏈條,劉軍需。”
劉軍需官整張臉都垮了。
“是……是張奎那邊的人……幾個星期前就搭上我了……塞了銀子……還許諾,事成之後給我個……給我個官身……”
“說關鍵的,”周允打斷他,“消息怎麼送出去的?”
“用……用信鴿……寫的密信……內容都是些部隊的動向、糧草輜重什麼的……”劉軍需官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他後來……後來專門打聽公主……問她脾氣烈不烈……是不是那種容易上頭的……”
“所以你告訴他,是。”周允替他把話說完。
“你給他確認了,西門那邊的防守是空的,也確認了,一旦主力進攻不順,她極有可能自己一個人闖進去。”
“是……是的!他還特彆交代……說抓到公主是頭等大事!比守住雲城還重要!”劉軍需官崩潰了,什麼都往外倒,“他要活口!一定要活的!”
“她現在在哪兒?具體情況?”周允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在問今天天氣。
“地牢!上次……上次他來信,還顯擺呢!說那公主跟頭發瘋的母豹子似的,紮手得很,他好幾個兵都掛了彩,她自己胳膊上也挨了一下,見了血,不過最後還是被網子給套牢了。人給關在城裡最裡頭那個地牢,說是安全得很!”劉軍需官一口氣說完,癱軟在地。
周允慢慢地點了點頭。
“張奎覺得,他現在手裡有王炸了。”
他看向陳默。
“處理掉。利索點。”
陳默上前,一把攥住劉軍需官的後領。
劉軍需官剛想喊叫,一塊破布已經塞進了他嘴裡。
陳默把他拖出了帳篷。
周允的目光落在剛才軍需官跪過的那片空地上,眼神幽深。
張奎這一手,不意外。利用了阿紮古麗性格裡的弱點:驕傲,衝動,還有對自己武力的過度自信。
他自己用阿紮古麗做側翼突襲這步棋,本就是兵行險著,現在因為內部出了老鼠,直接導致了失控。
沒過多久,陳默回來了,手裡拿著塊布,正在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
“處理乾淨了,主公。”
周允還沒接話,帳篷簾子又被人掀開。
這次進來的是陳默手下的一個探子,渾身都是土,跑得氣喘籲籲。
“主公!陳將軍!我們的人混進雲城了!”
陳默往前站了一步。
“說。”
“城裡查得死緊,進去費了不少勁,”探子語速極快地報告,“但有弟兄摸到了城中心那個堡壘附近。錯不了。堡壘底下有個地牢入口,守衛加了好幾層。聽站崗的兵痞聊天,說剛逮了個‘草原上來的野貓子’,厲害得很,是個女的。特征跟公主對得上。人在裡麵。還活著。”
陳默扭頭看向周允。
探子的情報,和剛才那個內鬼招供的內容,相互印證了。
周允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乾得好。傳令下去,參與這次行動的弟兄,賞賜加倍。帶這位弟兄去喝口水,吃點東西,歇一下。”
探子明顯鬆了口氣,彎腰行禮,退了出去。
陳默站在原地,等著周允的指示。
“主公,公主確實是被抓了。您看……”
周允踱步到地圖前,手指在雲城那塊區域上輕輕劃過。
“張奎抓了她。他現在感覺良好,覺得輪到他出牌了。他會等,等著看我怎麼接招,等著拿她來談條件。”
他轉過身,看著陳默。
“原定計劃,全部取消。現在去燒十裡坡的糧草,已經失去意義了。張奎認為他捏著我的軟肋,用斷糧這種慢刀子割肉的辦法,效果不大了。”
“打法得變一變。”周允眯了眯眼,眸底寒芒閃動,“不過,在調整之前……”
然而!這話還沒說完,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