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內。
周允端坐著,聽著探馬的回報。
“報!主公,王將軍已救回,左肩中箭,無性命之憂。”
周允端著茶杯的手,停頓了一下。
帳內一片寂靜。
他慢慢放下茶杯,抬起頭,臉上看不出喜怒。
“知道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雲城的位置上。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希望陳默和阿紮古麗那邊不要讓他失望。
雲城西門外,山穀的風帶著血腥氣。
阿紮古麗伏在一塊岩石後,手裡緊握著彎刀,眼神像獵豹一樣盯著遠處的城門樓。
五百阿詩勒騎兵安靜地待在更遠的山坳裡,馬匹都裹了蹄子。
她在等。
等周允那邊主攻的鼓聲。
可時間一點點過去,預想中的震天鼓聲沒有傳來,反而遠處隱約傳來了鳴金收兵的聲音。
怎麼回事?
阿紮古麗皺緊眉頭。
計劃不是這麼定的。
她又仔細觀察西門。
城門緊閉,城牆上……居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連個站崗放哨的兵丁都看不到。
太安靜了。
安靜得透著詭異。
這不正常。
就算西門守備再弱,也不可能完全不設防。
除非……是個圈套?
阿紮古麗心裡嘀咕。
周允那個家夥,心思彎彎繞繞,誰知道他是不是連自己老婆都算計進去了。
但軍令是拿下西門。
現在主攻那邊好像停了,自己這邊怎麼辦?
乾等著?
那不是她阿紮古麗的風格。
她回頭對手下最信任的百夫長巴圖打了個手勢。
“你們在這裡等著,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妄動。”
巴圖急了:“公主!太危險了!城裡情況不明……”
“閉嘴。”阿紮古麗瞪了他一眼,“裡麵沒人更好,我摸進去看看,給你們打開城門。”
說完,她不再理會巴圖,身體壓低,像一隻靈貓,借著夜色和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朝著西門摸了過去。
城牆不高,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幾個縱躍,她扒住了牆垛,耳朵貼在冰冷的石牆上,仔細聽了聽。
裡麵確實沒什麼動靜。
她一個翻身,輕巧地落在城牆內側的通道上。
空無一人。
隻有風聲嗚咽。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阿紮古麗握緊彎刀,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通道兩側是黑漆漆的營房和倉庫。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想找個製高點看看城內的情況。
就在她經過一個營房門口時。
“嘩啦!”
一張巨大的漁網,帶著一股腥味,從天而降,劈頭蓋臉地罩了下來!
“該死!”
阿紮古麗反應極快,揮刀就砍。
但那漁網是用特殊的牛筋混合鐵絲編成,韌性十足,她的彎刀砍在上麵,隻發出“噌”的一聲,火星四濺,卻沒能立刻砍斷。
同時,兩側營房的門窗“嘭嘭”被撞開!
數十個手持長矛、盾牌的雲城士兵呐喊著衝了出來,瞬間將她圍在中間!
“抓住她!彆讓她跑了!”一個絡腮胡子的軍官模樣的人大吼。
阿紮古麗眼神一冷,知道中計了。
她奮力掙紮,彎刀舞得潑風一般,試圖撕開漁網。
“嗤啦!”
網被割開一道口子。
但外麵的士兵已經挺著長矛刺了過來!
矛尖密集如林。
阿紮古麗被漁網纏住,行動受限,隻能狼狽地閃躲格擋。
“當當當!”
幾根長矛被她磕飛。
但更多的長矛從刁鑽的角度刺來。
她一個躲閃不及,左臂被矛尖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疼痛讓她更加暴躁。
“滾開!”
她怒吼一聲,猛地發力,強行掙破了漁網,彎刀橫掃!
“噗嗤!”
衝在最前麵的兩個士兵捂著脖子倒了下去。
但她也被巨大的力量帶得一個踉蹌。
就在這時,那個絡腮胡子軍官獰笑著,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奇怪的鐵爪,帶著呼嘯的風聲,抓向她的腳踝!
阿紮古麗急忙後撤,但腳下被撕裂的漁網絆了一下。
“哢嚓!”
鐵爪準確地扣住了她的腳踝!
一股巨力傳來,她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按住她!”
周圍的士兵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她死死按住。
盾牌壓在她身上,冰冷的矛尖抵住了她的脖子。
但她的力量再大,也抵不過這麼多人的壓製。
絡腮胡子軍官走上前,看著被按在地上的阿紮古麗,得意地笑了。
“阿詩勒的公主?哼,也不過如此!帶走!”
士兵們用粗麻繩將她捆得結結實實,押著她往城內走去。
阿紮古麗的眼神冰冷,死死盯著那個軍官的背影。
帥帳內,空氣凝固。
周允站在地圖前,手指還停留在雲城的位置。
蕭影,那個黑衣人,像個真正的影子,立在帳篷角落,氣息若有若無。
他救了王虎,然後就自覺地站到了那裡,不說話,也不動。
帳簾猛地被掀開。
一個阿詩勒部的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全是土和汗,帶著哭腔。
“王爺!不好了!公主……公主她……”
周允猛地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
“說清楚。”
斥候喘著粗氣,指著雲城西門的方向。
“巴圖百夫長派我來的!公主……公主等不到主攻信號,見西門沒有守衛,就自己摸進去了!結果……結果裡麵是陷阱!好多兵!公主被他們用網罩住,抓走了!”
帳內溫度驟降。
周允的臉,第一次失去了那種一切儘在掌握的淡然。
雖然隻有一刹那,但足夠讓旁邊的親兵心驚肉跳。
“陷阱?西門是空的?”周允的聲音很冷,帶著一種危險的平靜。
“是!城牆上一個人都沒有!巴圖百夫長說,太詭異了,勸不住公主……”斥候低下頭,不敢看周允。
周允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阿紮古麗她太急了。
也太相信自己的武力了。
或者……她根本不信他周允的安排?
周允睜開眼,眼底已經恢複了冰冷。
“陳默呢?他現在在哪兒?”
旁邊的親兵趕緊回答:“按計劃,陳將軍應該已經到了十裡坡附近,等待燒糧的信號。”
“立刻派最快的馬,去十裡坡,把陳默給我叫回來!”周允下令,語氣斬釘截鐵,“告訴他,計劃暫停,火速返回大營,我有急事!”
“是!”親兵領命,飛奔出去。
周允重新看向地圖,目光在雲城和十裡坡之間來回移動。
西門空虛,是個陷阱。
這說明雲城守將不是傻子,甚至可能……提前知道了他的計劃?
或者,這隻是一個針對阿紮古麗個人勇武設下的局?
可能性很多。
但最關鍵的是,阿紮古麗現在在敵人手裡。
活的阿紮古麗,是籌碼。
死的阿紮古麗……會引發阿詩勒部和他的決裂。
無論哪種,都打亂了他原本的節奏。
他走到帳篷角落,看著蕭影。
“你剛才在城牆上,看到西門的情況了嗎?”
蕭影微微搖頭,聲音依舊清冷:“未曾留意。隻專注於救人。”
周允不再問。
這個蕭影,用起來很順手,但也像一把沒有感情的刀,隻執行最直接的指令。
時間一點點過去。
帳外的喧囂似乎也低沉了許多。
王虎的傷勢處理完畢,被送回了自己的營帳。
周允一直站在地圖前,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帳篷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於,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