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蝶繡羅裙,壽亭宴,初相見。朱粉不深勻,閒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玉蓮池旁,崔祖娥嘴裡喃喃,回味著沈無名剛才送給她的美人詩。
無可否認,沈憔悴出品,一如既往的驚豔。
尤其是其中“壽亭宴,初相見”,更是將他們當初相逢時的場麵道了出來。
崔祖娥不由得展開了聯想,莫不是初次相見,沈無名就對她……
崔祖娥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潤紅,眸中眼波流轉,不知想到了什麼?
看到沈無名告辭離開的背影,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連忙叫住了他。
“等等。”
崔祖娥衝上去幾步,抓住了沈無名的手腕,“你還沒給這首詞取名呢。”
“什麼名?”沈無名翻了個白眼,要求背誦的時候,又沒要求背誦詩名。
他哪記得到?
一把甩開崔祖娥的纖細小手,他淡淡道:“你隨便取一個吧。”
“想叫什麼叫什麼?行了行了,你自己玩去吧,我走了。”
沈無名擺了擺手,轉頭就朝著金穀園的前院走去。
翹班這麼久了,估計那些官員也都講完廢話,過去吃兩口就可以走了。
他才懶得和崔祖娥逼逼叨叨,有這時間,回去跟娘子說論詩詞不好嗎?
雖然都是討論詩詞,但娘子是自己人啊。
“好吧。”
崔祖娥無奈,隻是想了想,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方繡帕包裹著的東西,塞到了他的手上。
“什麼東西?”
“送你的,玉扳指是祝賀你當上解元,這是寫詩的報酬。”
“行吧。”
沈無名捏了捏,應該是好東西,就隨手收進了袖中,轉身離去。
崔祖娥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迷蒙,腦海中,不由出現了諸多的畫麵——
“膝下俱是麟兒,唯祖娥可興崔氏。”
“詠絮之才!”
“聞祖娥之琴,如聽仙樂!”
“才華出眾,修為、智謀也遠勝男兒,太完美了。”
從小到大,崔祖娥的身邊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誇讚。
從身邊的丫鬟,到家人,到整個豐州甚至京城。
就連他那身為當朝太傅的爺爺,甚至先帝和先太後。
無不是對她讚譽有加。
很多人都覺得,身為她這樣的女孩,人生一定很有趣。
可隻有崔祖娥自己知道,“人生啊,真有夠無聊的。”
才智、天賦、悟性、家境、容貌、財富……
從她出生開始,麵前就展開了一條康莊大道。
“這種無聊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啊?”
崔祖娥不止一次地感歎,直到遇到了沈無名。
在這個男人眼中,似乎沒有丁點對她的崇拜、喜歡、羨慕……
而是那種不以為然。
不管是自己的容貌或是身材,又或者才華,他都能無視。
剛開始,崔祖娥心中也有些許被無視的憤怒。
但是……也從中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那種被打壓被無視的憤怒情緒,甚至剛才甩開自己手的時候,那種毫不在意……
讓她心中升起了一股難得的情緒波動。
……
“楚侯爺,你怎麼看?”
王修將腦袋湊在楚平山的身邊,低聲問道。
此時場上全部都在討論著董方仲到底是不是抄了道家的東西?
可……沒人能反駁。
就連王修這個第五境的儒修,也同樣……束手無策。
楚平山翻了個白眼,“大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兵家武夫?”
他又不是儒家的。
雖然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可他當年走的是武舉啊。
“呃……”
王修也反應過來,苦笑一聲,知道自己是急病亂投醫了。
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周邊幾人,好像沒人能解決這個問題。
裴茂雖然修為高,可他是墨家,連帶著裴淵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就是馬太守、趙郡丞等人,一個個也都愁眉苦臉。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瞪了馬太守一眼,“教子無方。”
剛才沈無名不在,天師道的人都已經偃旗息鼓了。
都是馬寶山非要出來裝逼,結果給了那位小葉道長攻訐的機會。
雖然是道家和儒家之爭,可現在,卻也是江湖和朝堂之爭。
到時候出了麻煩……他一定要如實稟告刺史高乾,將馬太守發配邊疆。
葉清塵似乎對大家的議論早有預料,此時也沒有催促。
隻是淺笑安然望著眾人,眸光平靜若水,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
這玩意,他可是查了不少的經典。
百分之百可以確定,當年董方正就是抄了道家的東西。
或者說,整合了儒家、道家、陰陽家、五行家各種理論。
這也是儒家的老本行。
頂著一張儒家的皮,要不就是外儒內道,要不就是外儒內法……
這會兒,沈無名也回到了前院,推開側門走了進來。
“嘎吱”一聲,本來不算大的聲音,卻讓全場瞬間都安靜的下來。
上百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了門口。
從來來往往的侍女到下邊的舉子,到上邊的官員,全都聽著沈無名。
甚至就隔壁趴在牆頭張望的世家之女,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沈無名感覺自己就跟做賊了一樣,不就是翹了個班嗎?至於嗎?
搞得他心頭有點慌,手都哆嗦了一下,接著一方繡帕滾落在地。
叮叮叮。
清脆的聲音響起,帕子落地的時候打開,露出了裡麵的簪子和耳墜。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望了過去,隨即臉上充滿狐疑,然後又變得意味深長。
一副“我們都懂”的表情,搞得沈無名老大一個不知所措。
他試圖解釋,可看了看,好像也沒有人問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我……”
沈無名想了下,乾脆蹲下把這些東西收回繡帕,然後揣進兜裡,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們看就看唄。
反正我就中途翹了個班,又沒乾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不過,落在眾人眼中,那就是有意思了。
畢竟這簪花宴,本就有撮合年輕男女之意,剛才的東西……顯然不是沈無名的。
不出意料的話,定是哪位世家之女看上了沈無名,然後暗中邀約。
而且沈無名還接受了……
想到此處,楚平山的臉黑了下來。
若不是眾目睽睽,他當場就得質問一下沈無名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