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內,熱鬨非凡。
剛入城門,一個身著華麗的女子便帶著兩個丫鬟出現在他們的必經路上。
“怎麼停了?”
上官玥覺察到馬車停住,掀開簾子。
“前麵發生了何事?”
林蕭臉色有些不自然,他下馬走到馬車前。
“玥兒,是……是我夫人。”
原來那個等著他們的女子,正是他前兩年剛迎進門的妻子。
“你……成婚了?”
話一出,上官玥便自嘲笑笑。
“都這麼多年,也該成婚了。”
她與他的婚約,早在她決定和親的那一天便作廢了。
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呢?
“她既已等待多時,你便去瞧瞧吧!”
林蕭得令,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
大街上,人來人往。
女子用自己隨身的絹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額角上的汗珠。
上官玥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覺得內心一陣酸楚。
五年。
五年的時間,她失去了太多東西。
大殿之上,上官燁很早便站在門口等著。
當看見身著同樣華服的上官玥出現。
他連忙迎上去。
“妹妹!你回來了!”
上官玥下意識躲閃,後退半步。
隨後,畢恭畢敬行禮。
“見過皇兄。”
這般明顯的疏離,上官燁並沒覺得心裡不爽利,而是愈發愧疚。
他拉著她的手,看著上麵因為長期磋磨生出的皺褶。
“都怪皇兄,沒能早些降伏水陽城,不然妹妹也不會吃這些苦……”
說到底,和親這件事的主導者不是他。
按理來說,怪不得他。
可他是皇子,是她最敬愛的皇兄。
在受難的時候,對方沒有阻攔父皇的決定,救下自己。
上官玥的心裡,沒有辦法做到不去恨他。
“皇兄。”
她抽出自己的手,語氣平淡中透出一些怨懟。
“玥兒是錦州公主,享了百姓十幾載供奉,受這些苦,都是應該的。”
身後的文武百官見狀,連連點頭稱讚。
“雖說公主殿下這五年來過得不如意,我等微臣在錦州都有所耳聞。但殿下心裡這般想,乃是我朝之福!”
“是啊!公主殿下深明大義!”
上官玥默默掃了一眼那些對她連連稱讚的人,眼中閃過一些彆樣的情緒。
與水陽城不同,這裡的人對她都是畢恭畢敬的。
一路上遇到的人,無論官品幾何,無一不是連連叩首作揖。
回到自己曾經的寢殿,上官玥隻覺得恍如隔世。
宮裡的丫鬟下人們似乎全都換了一批,竟見不到一個熟悉的麵孔。
“公主殿下,陛下來了!”
丫鬟小聲提醒,她這才將自己的注意力從自己的寢殿移開。
“玥兒!”
上官燁邁著大步從門外走來。
他還沒來的換下朝服,便在下朝後第一時間趕來。
“許久未見,皇兄甚是念你!”
念?
她隻覺得好笑。
若是真的想念,為何這五年來,連一封書信都不曾派人送過。
若真這般想念,早知道她的處境,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一絲作為?
要知道,在她和親的第二年錦州便已經對水陽城開戰。
若真是心疼她,為何明知道她的處境,卻依舊不管她的死活,和親後依舊不管不顧的開戰!
“玥兒?”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上官燁疑惑地上前,將自己的手背放在她的額頭上。
“是不是身體不適,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上官玥搖搖頭。
“皇兄,我隻是太久沒有這般舒適,想來可能是有些不習慣。”
她心裡憋著一股氣。
“我如今已經回來了,水陽城皇兄打算何時屠城?”
“屠城?”
上官燁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如今他們已經主動投誠,自願成為我朝附屬國。”
先不說屠城需要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
就單說無辜的老百姓,都數不清會有多少人枉死在不長眼的刀劍之上。
她心下一沉。
“皇兄的意思,是想就此翻篇,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嗎?”
上官玥想著自己五年裡經曆的所有屈辱,心中充斥著不甘。
“那些蠻夷之人欺辱錦州公主這麼多年,難道沒有一點交代嗎?”
雖說她是公主,受了高出許多人的俸祿十幾年,被當作珍寶養在宮裡十幾年。
可她依舊想不明白。
為何,在朝廷出現危機的時候,隻犧牲了自己,隻有自己被當作犧牲品送到敵人的麵前。
隻因為她是女子嗎?
“玥兒。”
上官燁自小就疼她這個妹妹,見她委屈的模樣,心有不忍。
“天下太平,就已是不易……”
好不容易平複了戰亂,百姓剛有喘息的時間,他並不想打破現在的美好。
“你要什麼皇兄都可以應下,但幾年的戰爭,百姓早就民不聊生,我們應該以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
五年前,父皇也是用這四個字搪塞,將她塞進了那個和親的轎子。
上官玥苦笑。
“知道了。”
她轉過身,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隻要皇兄記得今日說過的話,便可。”
那些年不堪的回憶,她抹不去。
但自己身體、尊嚴換來的短暫天下太平,她用來換取一些其他的東西,並不過分。
上官燁臨走時,站在門外頓了頓。
“怎麼了陛下?”
身旁一直伺候著的太監差點迎頭撞上。
“沒事……”
他隱隱覺得自己曾經那個天真無邪的妹妹,似乎再也回不來了。
入夜。
上官玥坐在梳妝台前,身後是一個侍女小心翼翼地替她拆下發簪。
“啊!”
一聲驚呼,從屋內傳出。
“殿……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侍女看著她後腦勺突出的一塊沒有頭發,甚至還在往外滲血的地方,滿臉震驚。
“您……您疼嗎?”
疼嗎?
自然是疼的。
這是林蕭接她的前一夜,被水陽城的皇上生生拽掉的。
隻因他懷中的歌姬見上官玥不順眼,便想找些樂子,逗她笑。
“無礙。”
她不想回憶更多不堪,於是轉移話題。
“你可知這宮殿裡,原本的那些下人現在去哪了?”
那些跟了自己十幾年的人,為何這次回來,竟一個也瞧不見?
丫鬟怯生生跪地,眼神躲閃,似乎在害怕什麼。
“這……這……奴婢不知!”
看著她將頭幾乎要低進地上,上官玥的臉冷了下來。
“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若不然,你應當能猜到會有什麼後果!”
“他……他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