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雲聽到這句先是一愣,而後突然鬆心的笑了一下。
“這孩子都成婚了,還像未出閣之前一樣。你是不知這孩子最粘人了,也是自小我和將軍慣的她。”
“不過你也彆嫌棄,若是真的將你鬨煩了,你多擔待。實在不行你將她送回家裡,我來調教。”
朱芷雲的每一句話都無一例外是對薑願的疼愛。
蘭鶴卿端過一旁的茶盞,輕抿一口。
“阿呦既然已經嫁給了我,那便是我的妻,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事情,疼愛她,袒護她都是我應有的責任。”
身為她的丈夫,這本就是蘭鶴卿應做的。
以前他的心裡裝著許多事,身上擔著很重的擔子。
他不想將這些沉重的東西告訴薑願。
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夫妻兩個卻因此變得無比生分。
是他親手將薑願推向遠處,也是他親手害死了她。
上天給了他這麼一次機會,他就必然不會重蹈覆轍。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許多了,原本還擔心這是陛下賜婚。於你而言並非兩情相悅。你會不喜歡呢。”
想了想朱芷雲還是將自己內心最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卻沒想到蘭鶴卿回了她一句。
“即是天賜的良緣,我有何不滿?”
兩人的話說完,薑願也從外麵走了回來。
蘭鶴卿愛吃什麼,薑願是再清楚不過了。
要不是因為這是在薑府,薑願才懶得搭理他。
怕被母親看出端倪,所以薑願倒是按照蘭鶴卿的喜好真的給他挑了幾樣菜。
飯桌上三人其樂融融,蘭鶴卿還時不時的給薑願夾菜。
倒是讓朱芷雲看出他清冷外表下的溫柔體貼,這也讓朱芷雲徹底放下心來。
隻要蘭鶴卿能對薑願好,她這心裡就沒有什麼要惦記的事情了。
用過飯後,日頭還長。
蘭鶴卿便將提前準備好的書籍拿出來給朱芷雲。
看到那兩本遊記之後,薑願的眼睛也不由得微微睜大。
這兩本遊記在大齊十分出名。
也隻有皇宮之中的藏書閣裡麵才有。
卻沒想到蘭鶴卿會為了這次回門宴,專門去皇宮當中向陛下要了過來。
朱芷雲笑著將東西收下來,讓管家去將薑願出嫁之前的院子收拾出來。
薑家雖然有很多院子,但他們已經成婚,夫妻當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沒必要再給蘭鶴卿單獨收拾出來一個院子。
在回院子的路上。
薑願不由得開口說:“今日多謝二郎君,隻是刑部事務繁忙,二郎君不如先回府中去處理吧。”
“阿呦這是怕和我同床共枕,我再做出些什麼事情來嗎?”
蘭鶴卿精準無比的點出薑願的心思。
薑願不由得有幾分心虛的彆過去視線。
畢竟他今天的表現堪稱十分完美。
可薑願卻如此過河拆橋,將人趕走,倒是有些不地道。
“二郎君正人君子。”
“那夫人的話可說錯了,正人君子是對外,你不一樣。”
這話一說,薑願立馬扭頭去看他,眼中劃過幾分警惕。
蘭鶴卿微微抬眼,對上了她看來的目光。
“我若今日離開,便會讓母親覺得我沒有將你放在心上,畢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能夠比得上回門這樣的事情。”
“便是夫人不喜我與你共處一室,也應讓我在薑府過一夜之後再走。”
話音說完,兩人也走到了薑願曾經住過的寶閣樓。
薑願不得不承認蘭鶴卿的所有話都十分有理,反倒襯得她像一個無理取鬨的人。
她想提出自己去偏房住,將主臥留給蘭鶴卿。
卻沒想到蘭鶴卿早已猜出她的心思。
再次點出了在薑府之中,所有人都可以是母親的眼線。
如果是她老人家知道他們兩個人新婚便分房而睡,又該怎麼想?
薑願深吸一口氣,到底是沒再多說什麼。
隻不過卻讓芷荷在鋪床時,在床上用被子隔開楚河漢界。
日影斜斜切過雕花窗欞,將金箔般的碎光灑在薑願膝頭的錦被上。
她蜷縮在床的角落,看著細塵在光束中起起落落,不由得有幾分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吧。”
蘭鶴卿的聲音混著狼毫舔過宣紙的沙沙聲傳來。
他坐在臨窗的檀木軟榻上,衣袍垂落地麵,腰間玉帶扣折射著冷光。
薑願彆過臉,卻仍能看見他執筆時繃緊的腕骨,在日光下泛著冷玉般的色澤。
熏爐裡殘存的蘇合香絲絲縷縷纏繞上來。
這是母親特意調的安神香,才換的新方子,說是能鎮驚怯。
薑願把臉埋進軟枕,枕上的繡紋硌著眼瞼,恍惚想起這原是預備給夫婿枕的。
她閉緊雙眼,聽見衣料摩挲的窸窣聲由遠及近。
感覺被衾被輕輕提起時帶起的風掠過耳畔。
男人的指尖在衾角停頓片刻,忽然將滑落的帷幔重新鉤好。
極輕的歎息掠過耳際,像是羽毛蹭過她的耳朵。
溫熱的指腹撫過她緊繃的指節,她屏住呼吸。
聽著佩玉相擊的琳琅聲漸遠,直到硯台重新響起沙沙的研墨聲。
妝奩上的銅鏡映出歪斜的人影。
薑願透過眼睫的縫隙,看見蘭鶴卿將批好的公文疊成方勝。
修長手指撫過紙角時,恰有一片梧桐葉飄落在他肩頭。
他渾然不覺地蘸墨,筆走龍蛇間,那枚金黃的葉子便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像停在衣上的一隻蝶。
而後她閉緊了眼,不敢再看,真的睡了過去。
薑願感覺自己睡了很長時間,再睜眼醒來時,屋子裡已經沒有了蘭鶴卿的身影。
她以為他是回了蘭府。
喚來芷荷一問才知,是他陪著自己母親去種菜了。
“種菜?”
薑願一愣,倒是不知自己母親何時有了這樣的興趣。
“王媽媽說姑娘出嫁之後,府中就隻有夫人一人。”
“她見夫人整日裡想著姑娘,便提議將後花園中開辟出來一塊兒地方種些菜。有了事情乾,心中也不至於有煩悶。”
聽著芷荷的話,薑願點點頭,讓芷荷幫自己更衣。
她可想象不出來蘭鶴卿那樣清冷孤傲的性子,會幫自己的母親去種菜。
隻是沒想到到了後花園之後,遠遠便聽見了朱芷雲的笑聲。
“我以為鶴卿你隻對大齊律法感興趣,卻沒想到倒是深諳這田園之趣。”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聖人的書籍當中也不隻有大道理。”
遠處的男人背對著他,早已換上了一件深色的衣衫。
雙臂被攀脖束縛住,露出精壯的脈絡。
薑願從未見蘭鶴卿這樣。
他在陪著她的親人笑,就像將她當做了真正的夫人,真正的妻子去愛屋及烏。
她不知道蘭鶴卿要做什麼?
可蘭鶴卿不該這樣。
在她決心放棄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撩撥他的心。
可下一瞬,薑願唇角卻露出幾分自嘲的笑。
暗自罵了自己一句,記吃不記打。
難道忘了上一世是因何而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