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鶴卿離開錦華院後,元吉本想帶方媽媽去西廂房尋人。
但又怕方媽媽知道蘭鶴卿和薑願分房的事情。
這要是傳出去,彆人還以為他們家郎君不行呢。
元吉誓死維護自家郎君聲譽。
所以他對著方媽媽說是因為昨夜二郎君和少夫人折騰太久,少夫人如今還沒起身。
方媽媽一臉了然,去了一旁候著。
元吉從正堂穿過,急急忙忙去西廂房請人。
薑願也是剛用完早飯,正準備收拾一下去給蘭老夫人請安。
便見元吉疾步而來。
“元吉,你這是怎麼了?”
薑願出聲問了句,元吉恭敬行禮,這才開口:“二夫人請您去碧水院呢。”
他將方媽媽的話重複了一遍。
聞言,薑願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又是一模一樣的戲碼。
前世的時候,周氏也是這樣,借著交還大房東西的名頭,給了她這幾年的賬本。
她斷定薑願自幼在西北長大,武將出身,對於掌家之事,一竅不通。
事實上的確也是。
因為算錯了賬本,還給錦華院的下人發錯了銀錢,招惹了不少怨言。
如今這一手掌家的本領,是薑願苦熬兩年,磕磕絆絆才學會的。
周氏想為白婉清出口氣,所以才要給薑願一個下馬威。
隻是不好意思,這一次,她怕是要讓周氏和白婉清失望了。
“知道了,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有了薑願這句,元吉便退出去了。
“去把父親之前送來的那套衣裳拿出來。”
薑願對著芷荷吩咐了句,那套衣服是用蜀錦做的。
如今這夏末入秋的季節穿,正是剛剛好。
不僅如此,薑願還讓芷荷拿了一套上等的頭麵。
母親說過,越是有人想看你的笑話,你就越要挺直了腰杆。
不多時,芷荷便捧著衣裳過來了。
蜀錦特有的柔光如水波漫溢而出,朱砂紅的緞麵上浮著金絲織就的鸞鳥雲紋。
每一根尾羽都綴著米粒大小的珍珠,在窗欞透進的秋陽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暈。
摻了銀線織的秋海棠,走動時便似月華在夜色裡流淌。
這是用蜀中貢錦局今年新出的雨絲錦,經緯之間要摻孔雀絨撚線,十名繡娘足足繡了三個月。
薑願對鏡將耳垂上的明月璫換成翡翠點翠的墜子。
冰種翡翠雕成垂露狀,裡頭裹著細如發絲的金箔,隨著動作便漾出粼粼波光。
她望著鏡中少女微揚的眼尾,銅鏡邊緣鏨刻的蓮紋將她的麵容框成一幅工筆畫。
鏡中人眼角染上茜色胭脂,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
伸手撫過領口綴著的珍珠瑪瑙瓔珞圈,十八顆南海明珠間錯落嵌著鏨花金蟬,
蟬翼薄如蟬蛻,稍一碰觸便微微震顫。
其實薑願不喜歡這樣繁複的打扮,墜在身上像是鎖上重重枷鎖。
隻可惜前世的她並不明白,華貴的衣裙和精美的首飾代表的便是身份。
是累世公卿下,百年世族才應有的底蘊。
這些金珠玉翠不是負累,而是她的底氣。
薑願對著銅鏡最後理了理鬢邊的碎發。
打扮好,她這才帶著芷荷離開西廂房。
等在外頭的方媽媽本有些不耐煩,三催四請的不來,難不成是要夫人一直等著?
“久等了,走吧。”
含笑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方媽媽和元吉同時抬頭去看。
明豔動人,卻又端莊大方,絲毫不遜色王公貴族。
薑願看著兩人眼中的驚羨,勾唇淺笑。
一行人這才去了碧水院,剛進屋子便看到了坐在裡頭的白婉清。
“姑母,您嘗嘗這個,前幾日父親托人從嶺南送來的呢。”
白婉清的聲音永遠都是輕輕柔柔的,就和她這個人一樣。
一身素雅到幾乎跟守孝般的打扮,永遠都不施粉黛。
這樣的裝扮,再加上她瘦弱的身子,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一般。
環佩叮咚,碰撞在一起發出悅耳的聲響。
正在說話的周氏和白婉清不由得都看向了門口。
走進來的女子讓兩人險些沒認出來這是薑願。
她特意著了一身華貴的衣裳,隻是卻不顯庸俗。
麵料做工皆是上乘,更襯的薑願整個人都大氣高貴。
白婉清這身裝扮如今在她麵前,好似個婢女一般。
“見過二嬸嬸。”
薑願俯身行禮,周氏這才回過神來。
“昨個兒沒仔細瞧,今個兒一見,果真是個美人胚子。”
周氏笑著說了句,抬手示意薑願落座。
她這人八麵玲瓏,為人處事更是挑不出一丁點的錯處。
便是有心磋磨你,也落不下什麼把柄。
所以話說完後,她便讓方媽媽去拿東西。
“早些年,鶴卿還沒成婚,錦華院也就他一個人。”
“男人們哪裡懂這些後宅的事情,我便替他管了這麼多年。”
周氏說著話,方媽媽也帶著幾個婆子將那些賬本拿了過來。
厚重的賬本都快有人的半個頭高了。
薑願也隻是分出一個眼神看了下,並沒有多說什麼。
“如今你嫁進來,這大房的東西,照理來說也該還給你們了。”
“隻是這東西實在多,隻能辛苦你再盤算一遍了。”
周氏的手中端著茶盞,笑盈盈的說著。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麼說,要是薑願喊累,那就是她不懂事了。
畢竟人家管了這麼多年也沒說一聲累。
怎麼到她這裡,就要喊累了呢?
“二嬸嬸做事周到,我今後要跟您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薑願輕抿一口茶水,說完話後,將茶盞放到一旁。
這番客套話說的還真是讓人聽得舒心。
周氏挑不出一丁點兒的錯處,也隻能跟著笑了下。
“清清在府中許久,你若是理不過來,儘可讓她幫你。”
聽著這話,薑願的目光落在了對麵的白婉清身上。
“多謝二嬸嬸美意,隻是聽人說,表妹身子骨一向不好,這般勞心勞力的事情,還是我一個人來吧。”
“可彆再累出病來。”
彆以為她不知道周氏此舉是為何。
要是白婉清幫她,不就可以時常出入錦華院了嗎?
雖然薑願如今對蘭鶴卿沒什麼情意。
但她也不想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惡心人。
白婉清麵上的笑一瞬僵住,這個薑願,她就知道她沒那麼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