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有如驚雷,在兩人的心頭炸開。
魏氏初聽覺得陸妙容定是胡說八道。
當年她生長子時是難產,傷了元氣,以至於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身弱,還不足月就有滑胎之像,是花重金請名醫保下來的,為此吃了不少苦頭。
受了那麼大罪生下的孩兒,怎麼可能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可是當她錯頭看向樣貌與自己沒有一點相像的沈憶安,見他神情明顯有異,登時又沒那麼確定了。
按說這早產的孩子生下來,體質肯定難免羸弱,可沈憶安從小不僅能吃能睡,更是連風寒暑濕這等小毛病都很少感染,為此自己還專門去普華寺燒香還願。
魏氏心裡“咯噔”一下,難道真被陸妙容的心聲說準了,根本就不是什麼神佛保佑,而是李代桃僵!
可這等辛秘她又是如何得知?難道她私下裡找人調查自己?
陸妙容不知道魏氏的心思,目光繼續在她和沈憶安臉上回轉,心聲陣陣不絕於耳。
【一個人的過去未來,福禍壽數,都會呈現在麵相十二宮上,我觀當下婆婆的子女宮有一道青絲橫斷,她命裡隻有一個孩子,應是我那死鬼丈夫,小叔子兄弟宮亦是如此,證明他確與我夫君有血脈相連,可聽說平昌侯並無妾室,想必這沈二是老爺子與外室的私生子,抱來換養在嫡母膝下的。】
【表麵上恩愛不移,實則背地裡各有“高招”,難怪都說大戶人家是屬蜂窩煤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
魏氏雖然不知道蜂窩煤是什麼東西,但也聽出來陸妙容是在編排自己。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麵子裡子都被揭了個底掉,魏氏既氣又惱,捏著帕子的手都在抖。
是啊,她怎麼忘了。
陸妙容的外祖父就是鼎鼎有名的司天監監正李乘風,傳說他堪輿風水、觀星望氣、卜卦看相都是一絕,深受先帝和新皇器重。
本有望獲封國師,卻不想後來出了那檔子事,落了個慘死的收場。
因膝下隻得了李氏這一個女兒,沒收養徒弟,還以為一身本事就此失傳了呢,沒想到都教給了陸妙容。
若不是這突如其來的心聲,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媳是個半仙兒!
想來在雲京勳貴圈裡,她與平昌侯也算是頗受人羨慕的一對眷屬,如今得知幾十年的感情是假的不說,丈夫竟然還把與彆的女人的私生子,放在她眼皮子底下養,真是豈有此理!
怪不得她一見沈憶安心裡就會莫名的不舒服,明明他表麵也很孝順討好,但就是親近不起來。
早知道他是這樣狼子野心,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但轉念魏氏又冷靜了下來。
如今自己的長子沒了,娘家的勢力也大不如從前,如果直接質問次子的身份,保不齊惹惱了侯爺,直接將自己掃地出門,那樣豈不正好給那外室讓位?
不行!
自己辛苦鑽營的一切,怎能拱手送人!
可是她又咽不下這口惡氣。
正在難以抉擇的當口,陸妙容心聲依舊不疾不徐地分析。
【眼下沒了嫡子,這外室子恐怕生了鳩占鵲巢的心,婆婆想穩固自己地位,卻推我入火坑,自古兼祧的女子多沒有好下場,這冤大頭我必不可能當,眼下沈二傷了那處,雖然暫時沒辦法人道,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得想彆的辦法】
她狀作不經意地繼續打量魏氏的麵龐。
【奇怪,如果長子身死,那婆婆的子女宮應該是暗淡無光才對,可就在剛才,我看到一絲生機,莫非我那夫君還活著?】
魏氏猛地攥緊掐緊手心。
要說之前她還對陸妙容的心聲和能力抱有懷疑,此時卻無比希望她是真有這神機妙算的本事。
隻要長子活著,她侯夫人的位置就沒人能撼動,不僅後半輩子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還可以親手把沈憶安背後的那個賤人揪出來。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陸妙容,心裡的呐喊呼之欲出。
快,你快說啊,說舟兒還沒死!
可陸妙容卻並沒有如她所願繼續推算,反而收回了目光,模樣虛弱累極了一般。
【這相麵也是極耗費心神,我現在頭暈眼花,還是歇歇再看吧。】
魏氏急得吐血,卻沒辦法追問。
心思一動,她讓人先扶著沈憶安回房,等人走了之後,又換上一副憐惜小輩的慈愛模樣,上前拉住陸妙容的手說。
“妙妙,這幾日你就好好養著,不必來問安了,舟兒沒了,若你再有個三長兩短,那才真是要我的命呢。”
說著,她交代身旁的丫鬟道。
“春娥,將我房裡那盒上好的人參取來,照顧少夫人要精心細心,千萬不可怠慢,知道嗎?”
說罷對她使了個顏色。
雖然春娥聽不到心聲,但陸妙容這次失憶,正是在其身邊安插自己眼線的好時機。
隻要獲得陸妙容的信任,拿住她的把柄,日後還愁掌握不了她的財產和人脈嗎?
等探聽到舟兒的下落,將人安全接回來,她便可高枕無憂。
春娥會意正要答“是”,卻聽陸妙容又道。
“謝婆婆體恤,春娥雖好,但兒媳還是習慣原來房中的人伺候。”
話音剛落,她輕睨了春娥一眼,心聲再起。
【這丫頭福德宮亂紋橫生,黑氣縈繞,是個貪婪無度,自私自利且心術不正的人,她身為奴仆並無衷心,這樣的人既不可信,也不可用,肯定不是我院子裡的】
說著她不動聲色地抽回與魏氏交握的手,目光柔順,心聲卻諷刺又直接。
【婆婆,你想放個人在身邊監視我,對嗎?】
魏氏聽了,笑容僵在臉上。
好在這時下人將大夫帶到,她連忙讓開位置。
為了早日得知兒子的消息,不能與陸妙容鬨僵,隻能暫且先依著她的意思,同身後的婆子道。
“去漿洗房把那丫頭帶回來。”
語罷起身離開了綺香閣。
魏氏走後沒多久,一個身穿粗布麻衫的小丫鬟就被帶到了陸妙容麵前。
她白皙的小臉略顯憔悴,雖然換了乾淨的衣服,脖頸間和手背上卻還依稀可見被鞭子抽打過的傷痕,想來是挨了不少磋磨。
丫鬟進門並未多做反應,見大夫正給陸妙容包紮,熟練地上前幫手。
陸妙容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心聲肯定道。
【受了罰卻無過分怨懟,倒是個性子堅韌的。】